清晨，空氣中帶著花香的清甜。
    荷仙回宮後一直住在蓮萃宮慶福殿，由於蓮萃非常之大，慶福殿離我住的碧蕊殿一個南，一個在北，最少也有一個時辰的路，故很少去那邊。
    慶福殿至從荷仙住進去後，皇帝便命人興修佛像，興建佛堂，還請來了一大批和尚、尼姑每日對著正在興修的佛像佛堂念經誦經，使得我沒什麼事就更不敢接近那裏了！
    離慶福殿還有一段路程便聽到隱約的誦經聲，頭便一陣巨痛，忙取出主人留給我的褐淚掛在耳垂，痛才漸好些。
    停轎後，紫鵲回話道：“娘娘，慶福殿到了，請娘娘下轎！”紫鵲這孩子就是不肯叫我一聲姐姐，我也隻好由了她了！
    慶福殿一片淩亂，到處都是不完整或廢棄的磚石，四麵傳來清晰的誦經聲。有接引的宮女叩首回道：“仙妃娘娘請到偏廳用茶，賢德太妃誦完經便來！”
    直到荷仙與眾僧人誦完經才來。“讓仙妃久侯了！”
    我忙福身回道：“不礙的！臣妾叩見太妃娘娘！”
    “罷了！你我麵前，不必那一套虛禮了吧？”又問：“仙妃一定是有什麼事找哀家吧？”又看了我旁邊的紫鵲一眼，想要說什麼，卻未能說出。而紫鵲也是一臉燦燦的樣子。不知荷仙與紫鵲發生過什麼事，紫鵲似乎有些怕荷仙，忙道：“娘娘，太妃娘娘，您們聊事，奴婢先退下了！”
    我想說“無訪！”但荷仙卻已應允了！
    紫鵲一退，眾丫環也都隨之退了去，隻佘下了我與荷仙二人。
    “仙妃有什麼請盡管說罷！”荷仙的青情一直都沒什麼變化。
    也許是急於想知道真相，我也毫不謙讓地開了口。“臣妾聽到一件奇怪的事情，是關於皇上的！那人還說隻要來問太妃，臣妾便知了一切的前因和後果。於是臣妾就來了，還請娘娘不吝相告！”
    荷仙臉色微變，但很快便恢複過來，“不知仙妃想問的是什麼事情？請盡管直說！”她大概以為我是在詐她。
    我回道：“娘娘知道臣妾在說什麼的，對嗎？”我微微一笑。
    荷仙斥道：“是哪個唯恐天下不亂的家夥在糊說八道？哀家一定嚴懲不待！”想不到荷仙也自稱是一介出家人，一回皇宮想不到也會打馬虎眼了！
    “實不相瞞，告訴臣妾這些話的人正是萬貴妃娘娘！”我仔細留意著荷仙臉上的變化。
    荷有些不可思意地鄒鄒眉，略有所思，終於打開了那道防線，細語道：“你不是想知道當年的事麼？那哀家就告訴你聽！”我不明白她為何會突然想要給我知道當年的事，但隻要她有意講與我聽便是好事，我忙謝道：“多謝太妃成全！”
    “那是十年前的事了！當年皇上還是太子爺，哀家是先帝的翼妃。太子爺二十佘歲，青春正茂，而哀家年芳十六，初長成人，先帝當時雖隻四十有佘，卻長年病塌有時連動都不甚方便！先帝相中的哀家的美貌，納哀家為妃。事實上先帝待哀家還是好的，他以我的名命名了荷仙宮，下令除了哀家誰也不能住！隻是他身體太差，多數時日都躺於病塌之上。本以為當上了妃子就能過上好日子，卻沒到正是因為先帝的寵愛，這才是哀家厄運的開始！”荷仙靜靜地看著我，兩眼波瀾不驚。
    “正當哀家榮寵正茂時，先帝舊患複發，躺於病床，行動不能自理。曹皇後早視哀家為眼中釘，便差人將哀家請到她的宮裏，任由她把哀家當奴隸使用！”我驚訝地看著她，想不到皇上的母親會做出這樣的事來。
    “哀家在她那裏任她打罵，連宮娥都不如！她甚至……”荷仙的話說過這裏時有些顫抖，很快又恢複了。
    “她甚至命人將哀家身上的衣服撕毀，連肚兜、褒褲也一並撕毀，並下令不準哀家穿任何衣服！她還默許了太監的汙辱，宮女的虐待……”聽到這裏，我的眼裏已裝滿了淚水，幾欲奪眶而出，但荷仙的眼卻是幹的。講到這種心傷的往事，似乎總要有人哭，有人安慰，但這一切似乎都反了，該是荷仙哭泣，由我來安慰，而不是我哭泣！
    荷仙臉上卻有了幾分笑意，“也就是在這段時間裏哀家認識了皇宮裏的第二個男人，現在的皇帝，當時的太子。記得哀家第一次見到他看著哀家一絲不掛的眼神，那種憐惜，那種心疼，不是誰能裝出來的！後來的事哀家雖已不甚記得了，隻記得他向曹太後求了情，放我回到了荷仙宮裏！”我有一種遇到救星的激動，淚水一發不可收拾。荷仙輕拍著我的後背安慰我，仿佛受傷害的是我不是她。她的臉上還有淺淺的笑意。
    “那是一段快樂的日子，隻可惜這種注定了不會長久，因為哀家是他的母妃！”我突然想到了萬貞兒：一個一心把見深當作兒子的，卻成了他的妻子；一個一心要做他妻子的，卻是他的母妃！見深真是可憐，更可憐了萬貞兒與荷仙。
    “沒想到先帝的病日漸好轉了！哀家永遠忘不了那個午後，蓮花似血，夏蟲絕啼的下午。哀家與太子小舟之上嘻戲，相互澆了一身的水，相擁耳語，一起更衣……沒想到這一切竟被興致衝衝來看哀家的先帝看在了眼裏！”荷仙這話一出，我的心如懸在了半空中，心跳都慢了半拍！而荷仙卻平靜得出奇，仿佛不是在講自己，而是在講別人，一個與她毫不相幹，她也不必同情的另一個人！
    “先帝大怒！哀家擔心先帝處罰太子，自認是哀家引誘了太子，一切竟與太子無關，並請旨以死謝罪。太子力護著哀家，說都是他的錯。直氣得先帝一腳踢在了太子兩腿之間，太子痛得暈了過去！”我驚恐地看著荷仙，我知道了見深下場！
    “哀家以為太子已去，自刎以殉對太子未了之情！”原來她是在這種情況下自刎的！
    荷仙的眼神開始異樣起來，直看得我心裏發虛。“哀家當時以為是死了，卻被你的主人，第三度空間的主宰者所救！天下那麼多人他不好救，偏偏要救一個一心求死的人！雖然他告訴了我太子沒有死，更不會死，但那又怎麼樣？就算他活得好好的也改變不了我是他母妃的命運！”
    荷仙的眼裏如流星一樣劃過一絲淚光，但很快便消失了。是她變得無情了，還是她已心如止水了？我早已將眼淚流作一片汪洋了！
    “太子以命相求，才讓先帝收回賜我死罪的命令，令我出家為尼，並將荷仙宮更名為殘荷宮。而太子便是先帝的那一腳使他失去了生育能力！”
    聽到最後一句我幾乎被嚇傻了——皇上，我的見深，是為了我眼前這個和我長得一模一樣的女人失去的生育力！
    我沒有向荷仙請辭便呆呆地向外走。我聽到萬貞兒來了，她拉住我的手，我便立住了。萬貞兒又向荷仙行禮，才問我道：“你都知道了罷？本宮說過不會騙你的！本宮向你說過的事你想得怎麼樣了？”
    荷仙不悅道：“你不該將這些告訴她的！”
    “臣妾想扶她為正宮皇後，她有必要知道這些！”萬貞兒的聲音特別清脆！實際她比荷仙大多了。
    “貞兒，你到底在想什麼？你到底想要做什麼？”荷仙有些憂心，“你對皇帝的感情哀家都知道，你視他如親子哀家也知道，你現在到底想做什麼？”
    萬貞兒嫵媚一笑：“太妃娘娘，難得事隔多年，您把臣妾這貞兒兩個字還叫得如此親切！但你要記住：皇上不是從前的太子，您也不是從前的翼妃，臣妾也不是當年的小宮女！”萬貞兒雖麵帶笑容，語聲卻咄咄逼人。
    “哀家知道你對當年那件事耿耿於懷，皇帝失去了生育力哀家也很難過。隻是事已如此，我們能做的隻有接受！”荷仙的語氣四平八穩。
    “接受？”萬貞兒笑道：“接受那麼多女人背著皇上紅杏出牆，珠胎暗結？”萬貞兒的語氣生冷。
    “你以為哀家心裏好過嗎？但貞兒你要清楚一點：就算那些孩子不是太子親生的，但他們也是生命呀！你怎麼可以隨意地將它們處死呢？”
    萬貞兒神色一斂：“你害得皇上失去生育力，你還有臉說這些！”
    我在她們的爭吵聲中，終於有些清醒了，道：“你們慢慢吵罷，臣妾先退下了！”
    荷仙與萬貞兒幾乎用不可思意的眼神看著我，可能她們早已忘了我的存在了罷！不等她們回話，我已走了出去。
    我隻管直直地向前走，紫鵲追上來，問：“娘娘，發生了什麼事了？”
    我不言。
    “娘娘，您說話呀！”
    我還是不言。
    “娘娘您可別嚇奴婢呀！”紫鵲有些心急，不知道她現在是為她親姐姐著急呢，還是在為她的主子著急。不過都無所謂了罷！
    皇上沒有生育力，宛兒珠胎暗結。我的心早已一片混亂了。
    “娘娘！”紫鵲將我拉住，我便停了下來。她道：“您這是怎麼了？您認不認得我？我是您的妹妹呀？你認得嗎？”
    妹妹？我抬眼看著眼前人，“妹妹？”紫鵲終於承認她是我妹妹了！但我卻怎麼也笑不出來，隻有淚水籟籟流下。
    我將紫鵲擁入懷裏，“妹妹！還好現在有你！”我的淚就流了下來。
    我不能在縱容宛兒這樣下去了！若是給旁人知到了她的把柄，她還不得人頭落地？就算她肚子裏懷的不是見深的孩子，但那孩子也是一條性命呀！其實我心裏倒真有些竊喜她懷的不是見深的骨肉，對於我的這種想法，我極力抑製著。不過當務之急是先跟宛兒將話說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