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相關 《你的路》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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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哥們兒幾個哪混去啊?”我破天荒頭一次在下班的時候揪住幾個平時圈子裏經常混的狐朋狗友。
“呦,今兒我們的模範老公抽什麼風啊?竟然勾搭我們出去鬼混!動機太不純潔了!”周鵬說起話來一貫的油嘴滑舌,又是一個靠老爸混飯吃的酒囊飯袋。
“你丫今天廢話怎麼這麼多?去不去?”我沒心思和這些人貧嘴,不過是結伴喝酒浪費時間而已。
“好,有你這句話就行,我還當你真是什麼純潔青年呢,走,老地方見。”
出門開車的時候,被張新壓低聲音叫住,“昨天沒事吧?”
我抬頭看了他一眼,我們家的事,用他媽你丫操哪門子心!平時沒見你關心關心什麼人,存心看我出醜是吧。
不過我倒不是事事顯擺在臉上的人,皮笑肉不笑的回說:“能有什麼事?”
“沒事就好!”張新一改平日裏那種油腔滑調的子弟氣,一臉正色的讓我有些難以適應。
說著話還用手很肯定也很寄托的拍了拍我的肩膀,我操,你丫不是對我存了什麼歪門邪道的心思吧。現在變態搞同性戀的人一抓一大把,越是有錢沒處浪費的越喜歡玩這口兒,雖然我不是什麼千嬌百媚的人,畢竟也算是風流倜儻,何況張新這種沒操守的家夥向來男女同吃……想著想著我一驚,身體不禁向後躲了一下。
呃?張新看到我的怪異舉動,似乎也一驚,很快又別有意味的轉身開車去了。
這男人別他媽有什麼毛病吧,我雖然不忌諱同性戀,但卻不想事必躬親,本質上我還算是保守的青年,那些先進性取向就謙讓給喜歡的人嚐試吧。
一晚上,我都在自斟自飲,反正結了婚也跟沒結一樣,老婆都可以在外麵一醉方休,我有什麼不可以。喝!
穿過車水馬龍的繁華街道,總算是平安把車開進小區。這些昧良心的混蛋,看見我喝這麼多竟然沒一個願意把我送回來的,萬一有個什麼閃失,你們那幾條賤命能賠得起嗎!
我嘴裏已經發不出清晰的聲音,卻還是忍不住地罵罵咧咧。怪隻怪自己不會含沙射影、指桑罵槐。
拎著那兩打要喝個痛快的啤酒,我在樓下懷著最後一點希望抬頭看看陽台——完全不出意料的漆黑一片。
警告過自己一百遍了,心情卻依然忍不住冰涼到極點。
初中時上數學課看王先生的《黃金時代》,老師走過來沒收,擺出文革時候開批鬥會的陣勢,用教鞭指著那書滿天飛著吐沫星子,慷慨激昂的說“不學好,這就是一本腐蝕心靈的黃色書刊!你們現在沒有分辨能力,不代表你們可以為所欲為……”
後麵他說的話我都不記得了,我隻覺得一群蒼蠅不停的旁邊飛,什麼年代了?自己文化知識貧乏不怪卻說別人爛俗!四個現代化、知識就是力量、九年義務教育……國家花費那麼多心血最後就造就了這些腦筋死緩的腐朽物!
為什麼這世上自以為是的蠢人總是取之不盡用之不竭。
我倔強地強調自己不在乎,一臉安然地站在門口,打開冰冷沉重的鐵門。
雖然早就知道是這樣,但麵前一屋子的寂靜和黑暗,還是讓心酸的感覺在鼻尖開始蔓延。
越活越覺得自己像個財色竭盡的棄婦……
淩晨兩點了,樓道裏除了和我一樣萎靡不振的燈泡,沒什麼能陪伴我了,我摸索出鑰匙,竟然和我的心一樣冰涼。
混蛋,我心裏罵了一句還嫌不夠過癮,又在嘴裏絮絮叨叨的罵著。什麼時候開始的?什麼時候開始的,舉止優雅成熟穩重的童政開始用說粗話來發泄!
混蛋。
不是這個,也不是這個,操!到底是哪個?我的手開始猛烈的哆嗦,為什麼鑰匙是四個麵的!滾你媽的!
算了,就靠在這休息一會吧,沒多長時間又要上班了,到了早上總會有辦法的!
哢嚓!直覺告訴我我的門開了……
酗酒後的頭痛症狀完全在我身上顯現,頭痛欲裂,我抓起被子蓋住頭,怎麼這麼快就亮天了。
等等等等,讓我回想一下,好象不是這樣的戲碼,導演開始拍下一個鏡頭了嗎?這不是我的角色。
我清醒的記得自己是靠在走廊上睡著的,現在是什麼狀況,誰能給我解釋一下,事到如今,我已經不在乎是什麼角色了,隻希望能熟悉一下劇情好盡快進入狀態。
我忍痛走下樓梯,一道光溫暖的照在我寬敞的客廳,我踱到飯廳,一眼瞥見桌子上已經準備好的早餐。
等等等等,我有點恍惚,我還在睡覺嗎?我冷靜了一會,“天愛,天愛?”
我向黎天愛的房間走過去,不在。想到了,怎麼會在呢?晚上都不在,何況是早上!
我也不想想那麼多,反正是在我自己的家裏,先吃了再說,待會還得去上班呢!
我坐下埋頭苦吃,沒注意身邊又站了一個人。
“你不怕我下毒?”黎天愛麵無表情的站在我背後,手裏拎著很多菜。
“為了我賠上你自己,不是你的原則。”我不是一點驚訝,我是一百萬的驚訝,我看著她的樣子很想笑,難道女人都是要被人硬上了才會服輸?早知道我才不會費那麼多辛苦,上了她不就完了。
“吃完快滾!我不想看見你。”黎天愛好像沒有被我打動,還屬於後遺症階段,不過我很開心。
我開著車的時候還在笑,我有點佩服我自己了,童政,你他媽那天晚上的決定真英明。
我頭一次覺得時間過得那麼淩亂,我五分鍾看一次表,十分鍾看一次手機,我巴不得趕緊下班,我有種預感,我已經開始馴服這匹烈馬。
一回家,我就迫不及待開門進去,等她給我開門是不可能了。
不錯,有飯菜的香味。
“天愛?”一樓沒有人,我摸黑走到樓上,敲了敲房門,沒動靜,我把臉貼在花房的玻璃上,也沒人。我覺得我有點多此一舉,她是我認識的女人中極罕見的不喜歡花的女人。
這死女人不知道又跑到哪裏瘋去了,我忽然有點氣急敗壞,跑到樓下,拿起桌上做好的飯複仇一樣全部倒進垃圾桶裏。
黎天愛,你不要再考驗我的耐心,老子不是吃素的。
“喂?”我沒好聲調的接通手機,“有屁快放。”
“政啊,是你嗎?”電話那邊忽然傳來爸爸的聲音,我一時慌神。
“是我啊,爸爸,這麼晚了有事嗎?”我連忙改口說。
“你怎麼了?對誰發脾氣呢?”爸爸的聲音有點生氣。他老是擔心我,他說我其實是一個很軸的人,容易認死理,會吃虧的。
“沒事沒事,您聽錯了。”我這純屬狡辯。
“沒事就好,有事一定要和我說。”態度稍微溫和了一些,卻仍然是不信任的口吻,“那你現在過來吧,把天愛接回家。”
“啊?”我一時語塞,懷疑我聽力出了嚴重問題。
“你小子到底怎麼了?魂不守舍的!我說讓你把天愛接回家,難道這麼晚了讓她一個人回家啊!”
無緣無故挨爸爸一頓批評,我心裏其實很難受,可是我一聽說天愛在爸媽那裏,並沒出去買醉,心裏忽然湧起一陣暖流。
“好好好,我馬上過去。”我樂不可支的說道。掛電話前還聽見電話那邊爸爸對媽媽說,這渾蛋小子。
我哪裏混蛋,我是愛妻模範。
“怎麼想起去爸媽那了?”回來的路上,我們一直不說話,我嫌無聊,先挑開話題。
“沒什麼,想見見他們老倆口,都是對我好的人。”破天荒從她嘴裏沒說出什麼讓我難受的話,我是不是應該五體投地給她行個大禮?
“今天辛苦了。”我忽然想起剛剛被自己一怒之下倒到垃圾桶裏的飯菜,心裏一陣慌張,餓肚子倒沒什麼,這下被她看見了,估計又要不理我了。我腸子都悔青了,思考著怎麼能瞞天過海。
“我警告你,我跟你的事還沒完,不要太得意忘形。”我還在想給那些菜找個什麼理由的時候,忽然半邊身子一僵,車險些開到逆行道上。
“不是不報,時候未到。”聽起來很搞笑,很多八點檔惡搞戲劇裏都有這句話,可是我現在實在沒心情笑。
“你千萬別嚇唬我,我這個人膽子是紙糊的,不禁嚇。”我通過反光鏡看著她的臉色不陰不陽。
“我說你笑一個行不行?怎麼說我也是你老公,我又沒死,你整天哭喪著個臉,多讓人笑話。”
“你可以和我離婚啊,離婚就不用擔心被笑話了。”激將法,純屬劣等激將法。
“你他媽別以為我不敢,你以為我什麼不知道?你那點破事全在我手上捏著呢,不想死得太早,就別把大話說得太早。”我成功而又徹底的被她再次惹毛,她越來越知道怎麼惹火我了。
“你去吧,拿著哪些證據告我去吧,我又不是沒蹲過監獄。”忽然一陣海嘯襲來,我全身濕透了,握著方向盤的手開始不受控製,我猛地踩了刹車,惡狠狠的揪住她的頭發,她真像劉胡蘭,寧死不屈。
“要是我真的把證據交到法庭上,你就不是蹲監獄那麼簡單了,你要償命的。”我鬆開她的頭發,長長歎了口氣,望著空曠的馬路,真孤單。
那次她蹲監獄是我在背後搞得鬼,當時她剛從英國回國。我一直沒她消息,不過一旦她踏上北京這塊熱土,我就能把她完全掌握在我的手心裏,這是我的地盤。
我不知道她這次回來幹什麼,五年了,再次回到這個生她養她的地方,同時也是背叛她遺棄她的地方,不知道心情會怎麼樣,我想不到那麼多,我隻是告訴自己不能再浪費了這寶貴的機會,我童政想得到的東西,還沒有失手過。
首先我要讓她回不了英國,我還要讓她來求我。
我讓我在局子裏的朋友幫我給了她一個莫須有的罪名,因為我知道她喜歡深夜在酒吧裏買醉,多好,給了我這麼好的一個機會。
她以從事色情服務為罪名被警察們突擊抓到派出所,這本來不是我的初衷,但是我又想不到什麼更好的辦法,其實這對她嫁進我們來說無形中又增加了難度。
得,走一步算一步吧。
無緣無故被抓到局子裏去,黎天愛還有點不知所措,她在北京已經沒有朋友了,揚大川夫婦早就移民了,伍子去了深圳發展後又到了香港,楊頌佳一直在德國更是遠水解不了近渴。
我一直不著急,我隻是囑咐朋友千萬別亂來。我以為她總會想到找我幫忙吧,傻子都知道我現在在北京大小也算是說話算的人了,就算她不知道我這幾年的行情,總算也知道我老爸的地位啦。
可是自從她被關到局子裏後就沒消息了,我那倒黴朋友把我叫出去說,她都招了,你自己掂對著辦吧。
我當時差點沒像奪命書生一樣狂噴血,我說招什麼招?什麼玩意兒,她就招了?
還能有什麼,還不是你出的那個餿主意,我們這邊還沒怎麼說呢,她就招了,還說什麼沒做過牢,進去玩玩,你們倆真是一對兒瘋子。
我聽了有點愕然,我真搞不懂這女人腦子裏麵裝的什麼東西,我從前怎麼不知道原來坐牢就是進去玩玩。
我說你想想辦法。
他這沒良心的竟然跟我提法律。說我徇私枉法,我就差沒把他那點糟心事都公諸於天下了,還敢說我。他看了看我那無奈的樣子,忍不住笑了,說你小子也有今天。
我說我這今天從八年前就開始了,我天天過今天。
法院的評判下來了,黎天愛不像她自己想的那樣隻是被關幾天而已,而是要坐牢,真的要坐牢,五年。這都要拜我那位朋友所賜,當然還有我。
黎天愛顯然開始有點著急了,她說她要通知她的律師。她要翻案。哪有那麼容易,你以為法院是你家開的。
人家告訴她她的律師在國內行不通,她有點喪氣,又問可不可以請國內的律師再商量商量。
我那朋友給我講的時候,我笑得肚子都疼了,我發現她原來是一個對法律一無所知的大傻瓜。
我笑著對朋友說,你就告訴她也不是全沒有可能,給她點機會。剩下的就自己爭取吧。
估計她在牢裏玩的有點不耐煩了,畢竟也有一個月了,再加上看守所的十五天,也該覺悟了吧。
“我有個朋友,是個律師,叫童政,可惜我現在聯係不上他,不知道你能不能幫我一個忙。”她對我朋友說。
“童政?我倒是認識一個叫童政的,可惜不是律師。”是啊,她出國後沒多久,我就轉行了,我接替了老爸的工作,現在也算小有成績。
“不是,我那位朋友是個律師……”她心裏還是記得我的。
“天愛。”接下來的兩天內,我隆重登場。我裝作很著急的樣子去探監。
她臉色不太好,看了我一眼,有些為難,很抱歉地說:“實在不好意思……”我忍著笑聽完她被冤枉的經過,很認真地說:“怎麼這麼糊塗,在國外呆那麼多年,竟然不知道對自己說的話負責任。”
她也不抬頭看我,此時此景我在心裏早就聯想過無數遍了,但我還是覺得她的反應和我想的不太一樣,她怎麼都進了監獄還是一副高高在上的驕傲德行。
“其實也沒那麼難辦。”我看了她一眼,和五年走的時候一樣,一點都沒變,眼神都一模一樣,我本來是想開她玩笑的,“這樣吧,你嫁給我吧,你嫁給我,我就能幫你把案底銷掉。”
我沒想過她會答應得那麼快,有點出乎我意料。倒是我驚得合不上嘴巴,她說:“你反悔了?”
我說:“反悔?怎麼會。隻是不敢相信。”
無緣無故被抓,莫名其妙被放——從頭到尾都是一出鬧劇,最後以玩笑結束。
我沒想到她後來知道了事情的原委,我覺得自己很失敗,每當她提起這件事,我就變成一攤泥,扶不起來。
想著想著,我把車開進小區,也已經完全吞噬了我們,小區裏很靜,這個小區住的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非權即富,大家平時都會打招呼,可大家總以為我和黎天愛隻是情人的身份,有這樣的情人嗎?
我們倆一前一後進了屋子,我一下歪在沙發上,這家裏明明有兩個大人,卻冷清得讓人發毛。
“天愛,我爸和我媽想抱孫子。”我忽然站起來,跟著她說。
“讓他們自己想辦法去吧,我無能為力。”她頭也不回的說。
“你不是說他們是對你好的人嗎?這點小忙都幫不上,你怎麼不知道知恩圖報。”我緊跟著她不放。
“我不是生孩子機器。”
“我沒說你是生孩子機器,我是說我們總要有愛情的結晶的。”我承認我有點厚顏無恥。
“我們有愛情嗎?”黎天愛忽然轉身看向我,我呆愣在原地,和她大眼對小眼。
原來在你心中,我們從來沒有愛情。一點都沒有嗎?
我們曾經在一起看過滿天的繁星,我們曾一起在沙灘放煙花,我們曾在一起喝到酩酊大醉,我們曾經因為一丁點的小事吵得不可開交——可是,我們之間一點,一點愛情……都不曾有過。
原來繁星太遙遠,煙花隻是瞬間的泡影,酩酊大醉不過浮生一場夢,我們一直站在起點……
“其實你這樣看我,自己很危險。”差不多一分鍾的對峙後,我忽然很冷靜地對她說。說完我情不自禁輕輕貼近她,我當時頭腦一片混亂,都是雪花。
沉默占據了狹小的空間,我連呼吸都可以隱藏起來。
我唯一能夠感受到的就是我張狂的壓抑在冷靜地外表下一顆躁動的心,它像一個不受控製的洪水猛獸吞噬了我的理智,我湊上去貪婪而瘋狂的吻她。
我第一次在車裏做愛,我以前一直在想那些人是怎麼在這麼狹小的地方施展拳腳的,現在我忽然豁然開朗,有時候越是被束縛越有欲望衝出束縛。
我長舒了一口氣,抱著黎天愛乖巧的身體,看了看淫靡淩亂的車廂,又輕輕地吻了她。
我以為她會像第一次一樣拚死反抗,雖然沒有想象中的享受,好像也勉強算配合。我們就保持那樣的姿勢一直做著,看夜幕慢慢退去,黎明悄悄來臨。
其實我算是一個比較保守的人,雖然我算是帥哥,但我真的是上到大學才有了初吻,還是誤打誤撞,以前朋友們都笑我說我一定有什麼障礙,其實我什麼毛病都沒有,我也不是同性戀,我隻是想對自己的感情負責人。
每當這麼一想,頓時又覺得自己形象高大起來。
我叼著煙站在辦公室的窗戶前,並不真正點燃,我其實際不喜歡喝酒也不喜歡抽煙,我不喜歡在外麵花天酒地,雖然我有錢,但我一點都不喜歡到那些地方揮霍,我不喜歡縱欲。就算偶爾能看到我進出那種環境,我發誓一定是因為某些無法抗拒的客觀原因,在我們這個圈子裏,我算是非常少數的幹淨人。
不過那是從前的事了,我承認我現在也經常會和幾個哥們兒泡夜吧,北京各大出名夜店都有我們這些當權子弟們照應,我們中有一些人更有奇怪的癖好,比如喜歡漂亮的男孩子,作為他的“兄弟”,我經常和他一起去Gay吧,不過我仍然發誓,我對男人完全沒興趣,我也沒碰過男人。
我說這麼多並不是想說我多高尚,多出淤泥而不染,我隻想說,如果每個人都會遇上一個讓自己無能為力的人,那我遇上的那個人就是黎天愛。
我對她完全無能為力。
寂寞追在身後,我慌不擇路,撞上誰的懷?
“你這人太激進,事情其實沒有你想的那麼糟糕。”我知道孫旭今天一定又在他常去的那家Gay吧,接到他的電話,我連忙開車去接他。坐在車裏我看他吐得一塌糊塗,不忍心再說什麼,遞了張紙巾給他,一邊又暗自為自己的車子叫苦不迭。
“我說……我說你要錢,老子有的是……老子什麼都沒有,不就……他媽的有……有他媽錢嗎?”他早就喝的跟大舌頭豬一樣了,連句話都說不明白,還在後麵逞能的揪著我的衣服領子,非要我聽他說,“你說,老童,我有沒有錢?”
我知道他一喝醉了酒喜歡扯些沒邊沒沿的事,我就說:“你有錢你有錢。”
“你看,你都說我有錢……老子就是有錢,我就說啊……我說,阿光,你呀——”忽然變了紅燈,我一急刹車,坐在後麵毫無心理準備的孫旭頭猛地撞在我的駕駛座上,砰的一聲響,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大聲罵道,“你他媽有沒有駕照啊?想死啊?老子還沒活夠呢!”
“你他媽真是個孬種,一遇到生命問題,舌頭就好使了!”我笑著罵他。
“我是舍不得死……”他舌頭好像真好使了一樣,應該說好像是整個人都鎮靜了一些,“我他媽一輩子沒這麼喜歡一個人,因為他我差點就和家裏決裂了,我喜歡男人,你們他媽的哪個給過我一點支持?嘴上說是哥們?兄弟?都他媽是大尾巴狼!喜歡女人就可以,喜歡男人就是變態!誰他媽規定的?”孫旭說著說著竟然哽咽起來,我從後視鏡裏看他,別看這男人平時很堅強,也是一沾感情就軟的人。
他口中說的那個阿光我看見過幾次,長得沒什麼特別好看的地方,跟我想象的那些人不一樣,不是花枝招展不男不女的人。阿光麵容算是幹淨清秀型的,非要說有什麼特別的地方,我覺得眼睛還算是特色,透明,讓你覺得像陽光。再者就是人特別隨和,他不是北京本地人,和他聊過一次,不像我們這些人湊在一起就愛扯黃段子,吹牛侃大山。他好像有自己的正經事,不過聽孫旭說他家裏挺窮的,不像我們看見的這麼風光,他身上穿的衣服都是孫旭給買的。
我也不反駁,他醉了,我跟一個靠喝醉來逃避現實的人較什麼真呢。
沒一會,孫旭聲音就小了,然後就睡著了,我說你他媽一睡覺,打呼嚕就跟放鞭炮一樣,驚天動地的,他也不理我。
把他送回家,我已經很累了,剛才怕他喝多了再睡覺著涼也沒開車窗,車裏的味道給我熏的直反胃,我把車窗放下來,晚上的風吹起來還是很舒服的,其實北京挺好看的,我就喜歡北京。
特有味道的那種,不像香港、上海那種,總覺得特別市儈,老覺得誰在背後能捅你一刀,北京就讓我特安全。我小時候住東城,那邊保存著很多大四合院,我們家就很幸運擁有一戶獨門獨戶的四合院,我一放學就和幾個朋友沿著胡同瞎逛,我對那些胡同很有好感。
這兩年不行了,很多建築一看就是急功近利的結果,連我這樣對建築和美學一竅不通的人都覺得不倫不類。所以到現在我還是喜歡往胡同裏鑽。
車開得很緩,要是警察看到了一定誇我是良好市民,我隨手拿了張CD放進去,是王傑。
我的大學生活就是伴著王傑度過的,現在回頭再聽,心中感慨自是萬千。真是一場遊戲一場夢。往事擾擾攘攘撲麵而來,又甩甩頭輕輕掙脫開來。對於那些多少前前就縱橫流行歌壇的老將來說,在北京開演唱會無非是趁著還能動彈的時候撈一票而已。對於觀眾來說,無非變成了一次大規模的集體懷舊。從童安格到羅大佑齊秦什麼的,都叫人不由得緬懷年輕歲月,然後優雅而又惆悵從容的對著時光豎起一條中指。
我們這群北京地下傻子就是聽著他們那群老瘋子的歌長大的,活到老得可以做別人的爹了,活到兒子都整天要死不活的哼哼他們的歌的時候,還是不明白,什麼都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