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血般鮮紅，將病房單調的純白浸染，有近乎絕望的溫暖。林曖伏在父親胸膛，像一個疲倦的孩子得到擁抱，安靜而滿足。
我望著林曖瘦削脆弱的背影，不忍打擾。但病房外殯儀館的工作人員已經到場。隻好輕悄走近林曖，說殯儀館的人已經到了，把伯父送走吧。
林曖默然起身，看陌生人將父親的身體抬上擔架，抬上汽車。麵無表情。
有中年女人經過，說，是你父親吧？你該喊幾聲的。
林曖卻似未曾聽見。一路沉默。直到一切手續辦妥，才淡淡說，他說不要任何儀式。明天便火化。今晚我想回家。留下陪我吧。
我知道她說的家，是與父親一同生活過的家。與高原居住的房子，她從來都叫做“那邊”。
對林曖而言，家不是居所，而是能夠讓人心甘情願停留的地方。
而高原，給得起奢華生活，卻始終無法給林曖靈魂的安穩。
又或者，林曖從來都不要他給的安穩。
比如高原送的昂貴首飾林曖極少佩帶；比如深夜回家林曖從不要求高原等待；比如父親生病的一切費用林曖從未向高原開口；比如父親病危，林曖對高原竟始終隻字未提。
我知道林曖始終放不下林風。但我不知道高原對林曖，究竟是怎樣感情。如果不愛，不會對林曖的冷漠與任性百般忍讓；如果深愛，不會對林曖的疲憊與憔悴視若不見。
我終於忍不住問林曖，為什麼不把這件事告訴高原？
林曖隻說，他不曾過問，我亦沒有必要說。況且這是我家裏的事，與他無關。
但你們畢竟是夫妻。高原竟未曾探問過伯父的病情？
我始終不敢確定，每天相見的兩個人，竟然可以如此疏離。
我與他，隻是夫妻而已。
林曖漠然微笑。
高原與他的家人，自始至終未曾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