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他的道別  第3章 紫意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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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見塵的時候,便覺是她個與眾不同的女子。
     你相信嗎。那時候我就感覺我們會成為彼此熟悉的人。有一天,我曾經這樣問她。
     我相信。她一反平日的戲謔神態,認真地作答,把玩著手上的銀戒。我相信緣分。也相信一見鍾情。
     共事於一家公司,因為做的是文職,辦公室裏年輕女子居多。塵和我都是北方人,是這個彌漫著吳儂軟語空間裏的兩個異類。
     事實證明,她的確與眾不同。
     第一次見到她電腦裏的插畫,我就吃了一驚。由於是給其他公司做廣告宣傳,作品的好壞直接關係到薪金的高低,公司裏的人上起班來都分外賣力。策劃、四處找創意、甚至吃飯的時候也不忘討論有沒有什麼新的點子可供參考。而塵的設計還是令我愕然。
     具體那是一個什麼任務記不太清了。現在回想起來腦海中隻是一大片混雜的顏色,突兀迷茫而熾烈,有濃重的油畫的味道,且異常淩亂。非常令人難以接受的風格。然而仔細看後令人愛不釋手。頹唐的色彩鋪排之後是濃烈的生命力,肆意伸展,毫無顧忌。
     就如同這杯酒。當晚聽了我的評價之後,塵搖了搖手裏的酒杯,笑著對我說。紫色的眼影在昏暗的燈下閃著嫵媚的光。這杯算我請你,今晚不談工作的事情。
     我微微一笑。一飲而盡。
    
     塵的酒量並不好,喝的多了有時會失態,大聲地叫喊,從斷續的囈語中能夠聽得出那是一個男人的名字。
     林。
     我非常好奇那究竟是怎樣一個男人,能夠讓一向淡定的塵迷戀到如此。
     所幸這樣的失態一般隻發生在我們兩人在酒吧的時候。公司的酒會塵一般是不參加的。她和公司裏的人不甚熟絡。而我作為部門的副主任不得不到場。並不是喧嘩的場麵,同事一般都是安靜地碰杯,低聲交談。公司裏的人都受過良好的禮儀訓練,然而眼裏對於彼此都暗藏著不屑的光芒,即便於我也並無例外。我不是不知曉,一群做廣告的人,自詡才華創意,從不把別人放在眼裏。溫潤話語下的冷嘲熱諷,從來都隻做視而不見。這份工作薪金頗高,自也有它的艱難。
     我缺乏塵那樣的勇氣。對這些人,我多少還有些顧忌。
    
     我是無官一身輕。塵總是若無其事地笑。事實上,北方的女孩獨自來南方闖天下,又是生硬的性格,她的日子也定然不好過。當初也正是她這種無所謂的態度引起了我的興趣。
     這樣的狀況維持到我親眼見到那個男人。
     是在一家合作夥伴和我們共同舉行的年終宴會上。隨意交談的時候,男子走過來,塵正在和我說話,翻來覆去的展示著手上的玉鐲——非常古樸的感覺,戴在她手上多了一絲莫名其妙的靈氣和氤氳。但是我感覺到她眼裏神色的突然變化。抬眼的時候,我看見了那個男人。
     是他嗎。她沒有說話。
     塵為我們做了介紹。我默不作聲地打量她,目光可以說是肆無忌憚。毫不掩飾自己的好奇。他亦是含笑對視。黑色西裝,不戴眼鏡,端著酒杯的時候小指會無意地微微蜷曲。我不說話,他便也沉默。卻不覺無禮。
     非常厲害的男子。不同於流俗。那是片刻之間的直覺。正裝並不能掩飾他身上的桀驁之氣。教人容易愛上,自身卻很難動心。是個危險而有誘惑力的存在。尤其對於塵這樣的女子。
     你好。片刻後他伸出手。
     你好。他的手非常沉穩有力。
     塵,這就是你說的那位朋友。他把目光轉向身邊的塵。
     她默然點頭。我暗歎,平日的囂張跳脫不知去了哪裏。
     塵可不是個容易把別人當成朋友的人。他笑笑。不如哪天有時間一起出去喝一杯吧。
     我看了看他。笑的時候仍然有距離感。看得出不是容易接近的人。也許會遊戲風塵,但是基本上不會付出真心。非常善於給自己留退路。
     好。我微微一笑。
     林走了以後,塵在一旁鬆了一口氣。
     既然你愛他,為什麼不和他說。
     你知道嗎,他是一個有婦之夫。
     哦。我漫不經心地晃著手裏的酒杯,很老套的故事。女人愛上年輕的有婦之夫,然後痛不欲生。
     她也歎了口氣。的確愚蠢。但是我無法自拔。
     那麼你愛他什麼。英俊,還是其它。
     可能是因為他與眾不同。
     嗬~我不置可否。隻怕他愛不起你。
     她垂下頭。是。那女人家裏很有地位。他需要她的扶持。
     難怪。他是個聰明人,我聽見自己的聲音,微薄,但是發出殘忍的回響。愛情和生活,有的時候必須在其中做出抉擇。魚和熊掌,的確難以兼得。
     不錯。塵抬眼看著我。她的臉色因為喝了酒有些蒼白。她一直都是如此,酒喝的越多臉越是沒有血色。
     我們認識當屬緣分,那麼你和他,我猜是一見鍾情。
     她不說話。代表默認。我的確是驚訝。愛的艱深,便失卻了思考的能力。隻是我沒有想過塵亦會這般沉迷。這是個危險的開端。
     那麼你該知道很危險。他不會愛上你。
     她微笑。這是自然。我也說不上是愛他,隻是一種深陷。
     我明白她的意思。因為孤單。或是懷念。
     我想起她床頭櫃上的照片。林眉目間與他有依稀相似的痕跡。那個男人,聽她說起過,是她的父親。
     那樣的迷戀,原來也不過是源於一場對昔日溫暖的懷念嗎。
     塵的父親和母親很早離婚。她和母親同住。但看得出,那個男子眼神中的溫和。
     原來如此。那麼便簡單的多。一場寄托終究不會久長。我相信塵有足夠的清醒。年幼時的桎梏,或許總是使人不願麵對已成的事實。
     但事情確實在。不管你是不是睜開眼看,它一直都在。
     塵的父親離婚後出了國,沒有回來過。
    
     主任因為年齡的關係退休,部門出現人事變動,我代攝其職,而塵被調到總公司——那樣非凡的才華,必然不會被埋沒。
     我知道她定然不負經理所望。塵不是普通女子,雖然淡漠,然而絕對的理智。
     再次看見她的時候,便是在慶功酒會上。穿著淡紫色晚禮服的塵分外高貴,舉杯和周圍的人周旋,談笑晏晏。
     她並不是不能喝酒,隻是下意識地想要自己醉。就如她下意識地以為林是她追尋的溫暖。
     然而若一切破滅,她自會清醒。
     紫色神秘的女子,如罌粟般,強烈的誘惑氣息散在黑夜裏,甜美的芬芳和曖昧讓人不知如何是好。
     昔日同事驚詫的眼光中,我們遙遙相望,飲下了杯中的酒。
     她其實一直都沒有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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