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十一章,貪戀你的人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51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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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多年之後的某一天,百金自主曝光白勝的死因,並將屍體扔在荒地,消息從內部傳出驚起了一陣風潮,沒有人敢給白勝收屍,有記者收到消息前去暗查,發現屍體已經被鳥獸啃食隻剩下骨架。
    瑰王的內部人員看到了,百金不僅沒有表現出被人發現的心虛,反而在新的瑰王大會中,站在主持台上警告所有人,“我百金是混賬沒錯,可我這輩子沒有負過誰,誰要像這白勝一樣做出對不住我的事,是誰都不會放過他。”
    “我兒千義因這畜生蒙冤而死,現在我心頭恨已消,年紀也大了,我門下有合適的年輕人,我已經讓位,由瑰王新的家主白冬明向所有人介紹,我就先離開了。”
    “江湖舊友,我百某人就此別過。”
    台下引起一片嘩然,可是沒有人敢拿槍對著百金幹,有個別老友不敢置信百金會決定隱退,所有人看著百金踩著歡騰的腳步離開,看得出來他很高興。
    邁出大樓的門檻,白冬絮來迎,並將他帶往瑰王的後山別院,“在瑰王家族,沒有幾個身子像你這麼硬朗的人,會選擇退出。”
    百金笑笑,聽得也歡喜,“我時常夢到我的千義帶著我的百業來看我,我怕我做多了混賬的事,會沒有顏麵去麵對他們,我這把年紀放在公職人員裏也可以退休了。”
    白冬絮跟著露出了一個淺顯的笑容,“鄭姨知道你這個決定嗎?”
    “我和她商量過,她還不相信呢。”百金之所以走得這麼急,也是想回去告訴鄭羽,瑰王再與他無關。
    “你將我帶到這裏,是想讓後廚給我做餐豐盛的別宴?”百金今天出門走得急,沒來得吃早餐,這會兒有點想找吃的,心情一好,吃什麼都覺得香。
    白冬絮沒有回答,隻是笑著沒有說話,走了十幾分鍾的路,最後停留在一間休息室外,白冬絮推開那扇古樸又精美的木門,請示百金進屋。
    百金不明所以,“這瑰王,誰人能有你這般禮遇。”
    邁入門檻,走進屋內,發現正座的位置上一個發白長須的老人家正舉杯在喝茶,喝到一半聽到門外的動靜,露出一雙皺紋爬滿眼角、眼底布盡滄桑的混濁雙眼。
    他半眯上眼,打量了來人許久,而來人也是站在原地許久才緩過神來,沒說上一句話,撲通一聲兩腿一屈跪在地中。
    百金跪著爬到白山麵前,一把摟住了他的腰,痛哭流涕不說,還像兒時一樣就著人家的大褂擦了把鼻涕,“白老,你這是還活著?”
    白山一把推開百金,嫌在他小輩們麵前丟人了,“起來,這把年紀哭哭啼啼像什麼樣子。”
    “我沒想到還能活著見到你。”也就是說,他和白勝之間的事,他都知道了,“白老,白勝的事,我隻能對不住你。”
    白山可不會和他一般見識,前一秒還嫌棄得不忍直視的眼,堅定地對上百金,語重心長地告訴他,“你和那個混賬都是我的子孫,我不會怪你,那是他的報應,他應得的。”
    百金有著道不盡的委屈和痛苦,見到如父母一樣的親人,像個孩子一般依偎在白山的身旁,“我好想你啊,白老,你好狠的心啊,怎麼可以騙我說你死了,我天天都在想念你啊。”
    白山看著百金哭,本來有些不忍的心,聽到百金這麼說頓時破口哈哈大笑。
    抬眼間,看到站在門內的白冬絮,笑聲減去,臉上的笑意增添了幾分苦澀。
    日落西山的晚霞映射出紅豔的霞光,落幕將至,陰暗打到了白冬絮的臉上,前塵過往,猶如今時,白山在他的重孫身上看到了先人的影子。
    “道是命運弄人啊。”忍不住歎聲。
    恨已解,仇也報,可是他們的痛永遠都無法平息。
    經曆過苦難與戰事的白山一路走來,手下亡魂無數,身上也背過無數的血債,他能活到現在不死,也知道是他的報應。
    他很想念孟姚,可是,往後餘生,隻有他獨自一人,經曆這白發人送黑發人的苦痛,孤寂與悔恨,陪伴著他終生。
    白山一天天看著他的重孫長大成人之後,越發覺得他的重孫像極了當年在他們經曆鬼門關時,那個奇怪的人。
    後來意識到這一切都是命數,隻是沒有了能訴心的人,也沒能讓孟姚見到他重孫長大的樣子。
    “可惜我的老友沒能看到。”念著老友,想到了一人,“那個小子去哪了,就是那個沒有一點禮儀,丟人現眼的那個。”
    “白老,他是孟家的人,你老朋友孟姚欽點的家主孟溫。”百金就著自己的袖子擦幹淚水,抽泣著為孟溫介紹。
    “孟姚的眼光不好,找這樣的人當什麼家主,一點樣子都沒有,小時候模樣怪討喜的,怎麼長大混成這個狗屎樣。”想到孟溫的樣子白山就腦殼疼,“年紀也不小了,一點樣子都沒有,能娶得著媳婦嗎。”
    百金瞥向白冬絮,“你乖孫不也沒娶媳婦,這麼說人家。人各有所喜,各花入各眼,他模樣又俊俏,總能忽悠瞎了眼的人看上他。”
    “哈……”白山點頭,見到百金他是高興極了,也終於有人能陪他聊聊天,解解悶。
    誰知道百金直起腰身,即使是白山,也沒能打動他留下的心,“我得陪我媳婦兒,她今天給我煮了好吃的排骨。”
    白山疑惑了,“你不是離婚了?”
    “複婚了。”不帶一絲留念,轉身就走人。
    白山將目光投向他的重孫,發現白冬絮也要走,“你有什麼可忙的,陪我喝一杯,難得下山,就不請我吃排骨,那群老家夥天天吃素,可饞死我了。”
    “我這就讓人給你燉排骨吃,現在我有想要見的人,先走一步。”
    “人家是有媳婦,你沒媳婦走什麼啊。”
    “我媳婦兒和人喝酒去了,我怕他跟人跑了。”
    “?”白山急了,從座椅上起身,飛快追到門外,看著漸行漸遠的兩個人影,恨得直咬牙,“臭小子,一群臭小子,有了媳婦沒把我放在眼裏了。”
    而這麵破碎又再重圓的鏡子,歲月流轉,高陽明月又再映上。
    老當益壯的百金年過半百,再次擁有屬於他和鄭羽的孩子,從孩子出生的第一天就一直在為一件事爭執,孩子應該取什麼樣的名。
    百金愁眉盯著又一個和他同個模子的小肉團,最後深歎了一口氣,“怪我基因強大,這要是女兒隻能入贅了。”
    “脾氣別像你就行。”鄭羽隻有這一個要求了。
    百金轉移了這個話題,又再回到正題,“幹脆叫萬達,萬裏無雲,四通八達,以後準發。”
    “我心不貪。”
    鄭羽麵對這個問題是嚴肅考慮過的,回想過去的變故,世事無常,作為父母不求大富大貴,隻求平安,最後為這個再添上一份美滿的孩子,取名為百福。
    “就叫百福吧。”
    “好好好,老了這名更值錢。”百金積極附和,十分讚同。
    ——
    帶著屬於自己的最後一點產業,白冬絮又再投身於自己的所愛職業之中,偶爾會和同事探討工作上的爭議,協助警方調查辦案,這樣的日子持續了幾年,每一天都是他所期待的。
    可能是他表現得有些明顯,工作中休息間隙總會流露出幸福的笑容,看到的同事發現這一次回來,和之前的他有所不同,忍不住調侃他,“哎呀,鐵樹開花,這人有了盼頭就不一樣了,還會在休息時傻笑。”
    這一聲響所有人向白冬絮投來異樣的目光,惹得白冬絮更加不好意思,避開了所有人的視線。
    來取證的高晉和白冬絮好歹同學一場,也難得看到白冬絮這副模樣,“稀奇啊。”
    所有人還沒拿白冬絮開過玩笑,畢竟這個人麵對工作和生活一直都是一個態度嚴肅,對人也沒那麼熱情的人,所有人紛紛拿他來打賭,說一定是他們認識的人。
    “是我認識的人嗎,還是同學?”高晉問不出個所以然,“我實在好奇,究竟是什麼樣的人能拿下你。”
    任是所有人百般追問,白冬絮都是兩耳不聞,閉口不談。
    而這天白冬絮工作到很晚才下班,天又下起了小雨,他收拾東西持傘離開,他的車開得有些遠,要走過去還有一段路程。
    往前走了幾步,鞋麵被雨滴打濕,他可心疼極了,這可是孟溫送給他的,早知道就不選擇在今天穿出來了。
    正低眼可惜著,一雙熟悉的長腿映入眼前,孟溫收了傘,溜到白冬絮身旁,一把將他摟住。
    “我還以為你沒有帶傘呢,怎麼這麼晚下班?”
    “碰上複雜的案件。”
    孟溫沒想到白冬絮會這麼熱愛這份職業,他過去設想過,在鬼王之前,他為人是什麼樣的。
    是溫柔亦或是忠誠害羞的?就和現在的他一樣。
    這樣的人,卻因為他而糾葛不清,遇鬼殺鬼,遇神殺神,成聞風喪膽的惡鬼。
    沒相處之前得知過去可能就感動一下,不至於以身相許,現在不同了,他懂得去心疼這個一直為他付出的人,為他所不值,所以他下凡前懇求帝君寬恕他一回,這是他欠他的,不能再食言。
    “我很好奇,你從前為人時,是一個什麼樣的人?”孟溫還記得初見他時的場麵,以為會像傳聞般恐怖,誰料他並非想象中殘暴血腥,反而長著一張會露出溫柔笑顏的麵孔,造成一種他很親和的假象。
    白冬絮溫柔的笑顏湊近孟溫,難得對他蜜語,“貪戀你的人。”
    “是嗎,我怎麼沒發現呢。”孟溫半點不害羞,摟緊了懷裏的手,“也不知道是誰太害羞了,都不敢直視我的眼睛,和我說話都哆哆嗦嗦。”
    “你當初為什麼會去當法醫,是因為喜歡血腥的東西?”孟溫是非常害怕的,他也相信,白冬絮這麼做應該不是單純的喜歡,而是某種信念。
    回顧從前,思索了片刻白冬絮才這樣回答,“當時的我,隻是想試著傾聽亡者的聲音。”
    孟溫就知道,他這是職業病帶到了這裏,“所以,你喜歡現在的生活嗎?”
    白冬絮點頭,“有你在我身邊,我很喜歡現在的生活。”
    隻是,當孟溫問到他曾經是什麼樣的人,那顆悔恨的心隱隱生起,往事曆曆在目,更讓他珍惜當下。
    季知平與鬼王談判,鬼王他沒有心動,他說他更想這輩子,來世沒了記憶,體會不到。
    談判無果,季知平就以孟溫來拿捏他,說孟溫犯了事,得下凡受罰,鬼王是因為擔心孟溫才答應了這個談判條件。
    所以他到了地府,並囑托地府厚待他的故人,“所助他曆劫,還我恩去,也讓我心無牽掛。老友,他生性溫軟,最是吃不得苦,也見不得死人,煩請讓他投個良善人家,隻望再見他時,仍是這般真情洋溢,能叫人溫潤心靈。”
    他們都說鬼王冷麵薄情寡義,敦不知最是他重情重義,他答應了那場交易卻一直都沒有掛心,隻是想扶持餘瓔真正接任他的位置再化執。
    和他忍耐力相同的是,他能強忍自己的欲望和心意,卻還是會偷偷去觀望孟溫的生活,去了解他這個人。
    一次次看他曆劫,在暗中助他,化去厄運,替他擋罪擋災。
    直到有一世又是戰亂年間,他怕孟溫受不住,才提起這場人們早已記憶的交易,帝君沒想那麼多就讓他選個日子,正逢孟溫又一次渡劫日,果真戰亂起,鬼王就以鬼界忙得不可開交的借口又再拖了數十年,直到和平年代
    而這些仙周遊各界,並不知此地有戰亂,除非有任務在身,不然不會插手人間事,孟溫又是個怕事的主兒,最是見不得這種場麵,還在慶幸躲過一劫,玩得正歡就被踢去下凡,說是再不下凡這一劫數就快沒了。
    沒了就沒了唄,但這對仙人來說都是一次成長的機會,他也不想錯過,就當是一場人間的試卷,得了分就有功,有了過就得受罰。
    千年的時候裏,他問過自己也問過孟溫,如果你知道我做過什麼樣的罪惡,你還會站在我這裏嗎。
    孟溫看到了當年水戰,自己逃跑,鬼王身中無數長箭,死後怨氣衝天,民間視那一帶為禁地,隔三差五去惹他,走一步殺一步。
    傳言說他屠殺了整個國家的人,見鬼殺鬼,見神殺神,誰人阻他就得死,最後遭到仙界的追殺而躲在深山自省到了自身的錯誤,用千年來贖罪。
    如果是以前的孟溫可能隻覺得那是鬼王的錯,現在不同的,他說這千年的罪,不應該鬼王一人來擔。
    “我在世間尋一人,為此不惜一切搏命向前,與地府判官交易,生死簿上未曾有過他的名,我向上天交易,掌管這片土地的陰間事,數百年……”鬼王心盼多年的人,出現了。“人死了也該有輪回的時候,他卻遲遲不來。原來,我一直視若神明的人,竟真的是神明……”
    他深陷於黑暗之中,而他成為了他的光明,像前世指引他的人生路,一步步走向正途,可是他最後讓他失望了,他做了千年無法彌補的罪孽,最後協助眾鬼平怨氣化執念。
    天界下達的年限快到了。
    結果一年年,那個短命鬼作為人活到了六十才肯白頭,九十才肯歸位,位列仙班掌人間的錯緣事,還當事人一個公道,做著做著說是為了方便工作,到鬼王那調查眾鬼未了的心願,以便來世為人好討還債。
    此後人間百年,二人協手人間錯緣事。
    再次仙歸,各歸其位,孟溫聽命為帝君與各仙官辦事,隻是總會借著工作需要常往鬼界就是了。
    ——
    這天孟溫忙著抓犯罪的小妖怪,搞得一身髒亂回到半山別院,發現坐在月光下的白冬絮拿著兩枚對戒,他想,白冬絮應該不會有凡人的形式向他求婚,這種東西他有再厚的臉皮也搞不來,所以應該不是他們的,“誰要結婚了?”
    “廖繁的妹妹。”
    “原來是這樣,我差點忘了,他是你的珠寶代言人,妹妹居然要結婚了,嘩,時間過得真快。”
    “是啊,過了這麼多年,他的妹妹也結婚了,所以他找我讓人給他打造這對戒,想要作為他的結婚戒指。”
    “他能和誰結婚?”孟溫一時腦子放空。
    白冬絮笑味的眼神看向孟溫,就知道他的反應不小,知道他不願去相信,隻能一次次提醒他,“庭蘭玉,你的老相好,你應該祝福他們。”
    孟溫哼了一聲,“你見過我反對嗎!記得收費高一點,別讓他占了那麼大的便宜,我家蘭玉這麼好的人,怎麼會看上這個人呢。”
    “你也不用怕他會受到非議,廖繁對他很好。”
    孟溫拿著手機在刷庭蘭玉的惡評,和網民們鬥智鬥勇。
    後頭幾天廖繁收到了戒指,白冬絮作為廖繁將庭蘭玉帶走的回報,免費贈與他們作為賀禮。
    夜幕臨,月色起,高空圓月映淵上。
    跨越千百年,他再次去凝望那個同他站在月下賞景的人,他是如此的耀眼,卻有著極致的溫柔。
    同那輪明月般,不是灼傷他的存在,也能溫暖他整個年華。
    他不必再像從前,高昂著頭,追逐的目光去仰望那輪明月。
    他們站在了一起。

    作者閑話:

    完結撒花~
    大年三十還在上班的我,給大家拜年了,這是淵上月的最後一章,正式和大家說再見了。
    孟溫和鬼王這兩個人物陪伴了我很多年,也正式靠一段落了,明年換一份新的工作,多點時間來寫寫別的新的故事,來年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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