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十八章,有人希望他活下去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6056
滾屏速度:
保存設置 開始滾屏
頭一次看到白冬絮這麼有精神,老頭兒忍不住跟著興奮,這個看戲的人比當事二人還著急,忙給孟溫開了防盜窗。
“?”孟溫想笑又覺得氣氛不太對,也管不了那麼多了,在窗戶外向白冬絮招手,“白冬絮,快過來,我來帶你走了。”
白冬絮轉來這裏的這幾天,在窗戶邊吹過幾次風,清楚這是第幾層樓,腳下即使無力還是奮力撐牆走到窗戶邊,緊抓住孟溫的手,“這可是三樓,你不要命了。”
“我帶人來救你了,百金的弟兄在外頭等著,再等一會兒,江豚和柴狼快來了。”孟溫同樣緊緊抓碰白冬絮的手,感受他那冰冷的溫度,一遍遍摩擦,包裹住那雙越發骨感的手,“才多久,連手都沒幾兩肉了。”
心疼地看著那雙手,努力去感受白冬絮的溫度,生怕這一切都不是真實的。
“孟溫,你聽著,你現在就和他們一塊走,我不能離開這裏。”白冬絮有他自己的計劃,隻是時機不對,在這關頭,他不願離開。“一旦這裏的人發現我不見,白勝絕對會做出更極端的行為。三天後的媒體發布會那天,我會如他所願,讓瑰王暴露在人前。”
而在這時心虛的老頭兒好像聽到除他們之外的聲音,輕拍了一下孟溫的肩膀,告示他要回房了,“好像有人來了。”
孟溫看著老頭兒離開,仔細去聽周圍的動靜,聲量並不大,不是查房,就是江豚和柴狼幾個人來了。
而如今人都來了,要是從前孟溫或許會聽勸,可是看到白冬絮如今這個病感的樣子,他怎麼忍心留他下來,“無論你有什麼計劃,我必須將它破壞掉。我會和你站在媒體麵前,親證白勝的罪惡。”
“沒有用的……”從一開始孟溫的身份,就已經沒有了信用可言,“孟溫,就像當初將你扯進千義的局中,你無法為我作證。”
“我知道……”孟溫知道,他是詐騙犯的罪名一旦烙下就無法抹滅了,不會有人相信他的話,外界又一直在傳白冬絮是個精神病。
一個詐騙犯,一個精神病,誰的話又可信呢。
“你有屬於自己的家人,如果不是我,你不用在外逃亡多年,對不起,是我害了你……”白冬絮怎麼也想不到,這個人真的來找他了。
“我帶著家族的使命就是為了減少眾生的苦痛,家族沒落,我帶著被留下的孩子們來城裏,卻沒能給所有人一條好路走。我曾經是警方的線人,卻落得一個詐騙犯的下場,真是對不住在我身上抱有希望的人們。”孟溫苦笑著低下眼,“說多了顯得生分,鄭千義為了案件不惜臥底多年而失去性命,瑰王的根部還隱藏這麼多未除的隱患,他沒有列入案件來調查,甚至協助你來鏟除,我實在看不過去。”
孟溫想起了最後一次見麵,那時白冬絮對他放下的話,他是有氣,但他想通了,“我確實不是你的家人,那是你的家事沒錯,但我們是朋友啊,我願意去幫助你,像幫助鄭千義一樣,這都是鄭千義的心血,他都能以命拚搏到最後,我也可以。”
而有一件事,他必須在江豚,也就是鄭千義的魂體趕來前,告知白冬絮他最新的發現,“百金大哥一直追問我為什麼知道鄭千義是自願犧牲的,我的腦海中隻要一閃過當年的一幕幕都為他痛心,隻是我不敢告訴百金大哥,那對他和鄭千義來說都太殘忍。”
“當年在鄭千義案發現場報警的人,是曾經的那個江豚,他是你父親安插在你身邊監視你,也是你父親指使在鄭千義身上下偽證的那個人。”
隻是他不明白,當時的那個江豚為什麼會打那通電話報警,他完全可以就這樣離開,卻打下電話暴露了自己。雖然他們查找了多年一直沒能查出是誰,但他就不怕有朝一日,像這樣被人發覺?
這個問題,不得而知,因為他本人已經成魂不知去向。
白冬絮這些年來所掌握的權勢已經是白勝所不可控製的,如果他死,那麼有很多局麵將會是白勝所無法控製的,人脈勢力方麵必然會流失,財務更不用說。
原本白冬絮不想和白勝太早對峙,他想利用這個機會揪出更多的黑手,“我知道你向警方暴露瑰王的消息,隻要白勝一夥走在人前,無論我是死是活,警方一定會深入調查。”
而原本的計劃,從孟溫那所知到消息的那刻,就已經無法實行。
他一直都清楚他的父親是什麼樣的人,白勝從來都沒有把他當成自己的孩子,或許,從他把他關進精神病院,準備把他變成真的精神病開始,他就應該和他來個了結。
孟溫沒想到白冬絮不僅知道他通風報信,還放過他一命就算了,居然能從中利用,“非得死了才能解決問題嗎,萬一你死後所有人都無動於衷呢,像鄭千義一樣,如果不是他不肯離去,你不曾出手,他就真的含冤九泉。”
手上緊抓的手漸移到白冬絮的臉龐,“我隻想要你活著,答應我,無論遇到什麼樣的困境,你必須給我活下去。”
白冬絮低下眼,把頭埋在孟溫的雙手間,淚水從眼角劃落,哽咽得他發不出聲,最後隻能應下一個字,“好……”
他活了大半輩子,從出生所有人都在盼著他死,明麵罵的比背地裏罵的要多,卻不想,在最後會有人告訴他,要活下去。
有人希望他活下去……
他在推翻整個家庭,就是想保護他的弟弟妹妹們。
他的弟弟妹妹在向他報告工作的時候雖是怕他的,但言語中會透露自己的一點生活與煩惱和快樂,他們所向往的都是最普通的生活。
他想保護好,持續這種生活。
他也很嫉妒自己的弟弟妹妹們,但他更想保護好他們。
因為那是他未曾擁有的。
很快所有人聚集在白冬絮所在的病房內,考慮到三天後白勝將要舉辦的發布會,江豚決定和白冬絮調換身份,“你的身體狀況再拖下去隻會更危險,你和我身形相當,我皮糙肉厚,躺在這裏一周都沒問題。”
柴狼也覺得這招可行,“對啊,你子彈都不怕的人,在這裏拖個三天也沒什麼,現在正是需要先生的時候,回去還可以和大家商量怎麼對決白勝先生。”
“你還白勝先生,那個老東西不得好死。”孟溫初時還以為白勝死在了當年的瑰王大會,不然怎麼會讓位給白冬絮。結果不僅沒死,還暗箱操作設計自己的所有孩子,“他是在養蠱不是在養孩子啊,心真毒。”
白冬絮被孟溫攙扶著,目視江豚的方向,礙著人多,有些話不好多說。
最後調換身上的衣物,白冬絮走時還是伸手抓住了江豚的手臂,嘴邊有千言萬語卻始終無法啟口,“注意安全。”
江豚明了,回拍白冬絮的手,以示他放心,“我在這裏隻需要打個掩飾,外麵正是需要你的時候,所有人都需要你,如果你有什麼閃失,你的弟弟妹妹還有瑰王那些依靠你生計的人,怕是要風餐露宿了。”
像從前,他們習慣性做下擊掌的動作,有力而堅定,互相碰了個肩膀,白冬絮低聲在江豚耳邊耳語,“餘冬買通了這裏的醫生,護士每天來注射的藥物都被調換,你不需要擔心。”
而有一件事,即使不是他所為,白冬絮還是覺得太對不起鄭千義了,“如果我就這麼死了,豈不是對不住你一直以來的付出。”
“我會讓他受到應有的懲罰。”無論是鄭千義,還是被瑰王帶走的那些孩子,鑄就了無數個像柏城一樣孤苦,最後走投無路犯下不可挽回的罪惡的人,不應該逍遙於世。
該死的另有其人,不應該是這些受害者。
下一秒整片精神病院陷入一片黑暗之中,在這數分鍾的黑暗世界裏,引起了一些病患的恐慌,尖叫聲和嚎叫聲傳遍整座醫院,讓沒能休息的醫護人員連忙到各院檢查狀況。
五分鍾的時間明燈亮起,嚎叫聲才減去半分。
“怎麼會突然停電?”
“好像是電路中斷,兩分鍾前打電話叫工作人員來檢查,現在能通電就沒有讓他們來了。”
“到各房安撫病人的狀況。”
一行人摸黑順著來時的路聯係了高牆外的弟兄們,為免引人注意,接到人後第一時間送往百金的私人住所。
百金看到消瘦的白冬絮就跟看見活死人似的,嚇得不敢靠近他,當意識到死人不可能站在他麵前,又恨得咬緊牙關,痛罵白勝的不是,“這不是人的東西,真給瑰王丟人,把自己的孩子虐待成這樣。”
今日一見,百金才真正意識到白勝是真的想置白冬絮於死地,他終於明白江豚為什麼突然改變主意不再站在白勝那邊,“我說江豚那小子怎麼突然向著你,原來那小子也是有良心的。”
這麼一說卻不見江豚的身影,“他小子沒有跟你們回來?”
柴狼覺得有必要和百金解釋一下,以防被白勝發現而露出破綻,“江豚替換白冬絮先生在精神病院內,在被他發現前我們必須聯合所有人,對抗白勝,揭露他的罪惡。”
百金本不想和白勝對立,畢竟是自己從小到大的好兄弟,背過身,隻能無奈地歎氣,“我隻答應借人救人出來,我可沒有同意要和你們對付我的兄弟,他再是混賬,我們都是瑰王的人,我們的祖輩是一塊出生入死的弟兄,白山老爺子可沒有教導過我們殘害自己的手足,之後的事,你們自作打算。”
白冬絮和孟溫對上視線,不約而同輕點了一下頭。
直到所有人離開,房間內隻剩下白冬絮和孟溫二人,孟溫才把門掩住。
白冬絮也知道孟溫能忍著不告訴其他人,是怕之後的局麵無法控製,“以百金的性子,現在讓他知道,或許隻會讓局麵變得更不可控。但是,你為什麼沒有告訴千義?”
“我怕他受不住。”這些年的相處,孟溫也知道鄭千義為什麼沒有化為怨鬼,他不同於柏城,他有一顆赤誠勇敢卻也脆弱的心,不怕死傷,就怕心裏的那道防線所受到擊垮。“他不同於你和柏城,他沒辦法像你們一樣見死不救,也沒辦法做到漠視他人的生死,更是無法接受在最後痛擊他一拳的是自己所信任的人。”
“當年他臥底查案,其中有他所信任的戰友,柏城殺的人中就有警方的人,現在讓他知道你父親在他死後指使江豚在他的屍體上撒下毒品,我覺得對他來說太過於殘忍,他多年不曾怨起,我不希望他像柏城一樣,到最後無法靠近你我。”
孟溫不知道,他和白冬絮是什麼特殊的體製,怨魂都無法靠近他們,也是這樣,這些年來才會無限信任江豚這個人,無論他是不是鄭千義,至少讓他知道,他是一個值得他付出並且維護的人。
走到白冬絮身前,孟溫身子一彎擁住他的腦袋,把臉靠在白冬絮的頭頂輕輕蹭動,“答應我,不要再做出傷害自己的行為,好好地活下去。”
“你為什麼一次次地尋找我?”白冬絮在昏睡的那段時間經常被轉移精神病院,每回睜開眼都是不同的環境和不同的醫生,還有白勝的謾罵聲。
也通過白勝的謾罵從中知道,有人在尋找他,而那個人他猜想過有很多人,白冬然或是白餘冬又或是他好兄弟的父親百金,就是不敢想會是孟溫。
他所認識的孟溫是那麼膽小怕事,能少一事就少一事的人,特別是涉及到危及性命的事。
他感應到柏城的存在那刻就知道,一定是孟溫,孟溫來找他了。
明明是那麼惜命的一個人,一而再再而三地犯險,還是為了他,他怎麼能安下心繼續躺在那裏。
也是那之後他抑製身體的痛苦,製造一種對藥物沒有反應的假象,一遍遍拿著吊針的針頭在身後刺痛後腰,由此來刺激並提醒自己要時刻清醒,才讓醫生對他停止對藥物的注射。
一直到能自主控製自己身體的那一天,他暗中溜出病房聯係了白餘冬調取藥物,他才能用清醒的腦袋坐在病床前發呆,要是換之前的幾天,每一天都是處於發瘋的狀態。
他失去了意識,腦海有無數道聲音在呼喚他,嘲笑他,痛罵他,甚至在向他求饒。
醫生一直給他注射藥物來讓他鎮定,還告訴白勝,並讓他放心,說他的兒子精神真的出了問題,不然他還得三天兩頭往醫院跑,時刻觀察他的兒子是不是清醒的。
之後從白餘冬那所知,白勝就要在媒體麵前宣布新立瑰王的繼承人。
他在等那個時機,將計就計讓白勝在他這裏掉以輕心,孟溫的出現打斷了他的計劃,隻能以江豚來代替他暫時躲避白勝的視線。
孟溫一個彈指打在白冬絮的額頭上,經他提醒心裏是有一點點的火氣,再一低眼看白冬絮的反應,才發現白冬絮的額頭有淤血消散的痕跡。
白勝之前有在媒體麵前提到白冬絮一直有自殘自虐的行為,情況很不妙,可他體內的那隻惡鬼在不知不覺間不知何時已經和他融為一體,這種情況,隻能是藥物的作用了。
心疼地撫摸著白冬絮的額頭,又氣又難過,“好好的人,怎麼就……”
看著眼眶逐漸紅潤的孟溫,欣喜由心生,白冬絮抱住孟溫的臉,指尖的濕潤告訴他,這一直是那麼的真實,這不是他的夢,也不是他的幻象,是切切實實的孟溫啊。
冰冷的唇瓣貼上溫熱的齒關,不輕不重地吸吮,最後深深地把頭埋在孟溫的項間,深吸著屬於這個人的氣息,去感受這個人的溫度。
後腦勺上傳來一陣觸摸,那隻手移到身後,輕輕地拍打他的腰背,白冬絮心底的不安和恐慌頃刻被掃去,踏實和舒適的傳感襲遍全身,困倦漸起。
“睡吧,我不會走的。”像從前的“病發”狀態之後一樣,孟溫低聲安撫這個脆弱疲憊的白冬絮。
剛安頓下來,白餘冬那邊天一亮就來人給白冬絮檢查身體,好在身體狀況不想表麵所看到的讓人驚心。
“哥的體內還有少量的藥物殘留,並不會造成他的生命威脅,隻是營養缺失得厲害,整個人虛弱到脫了相,現在先給他少量地進流食,再慢慢加大食量。”白餘冬一直都知道白冬絮的身體狀況,來時提前準備了營養藥劑前來,正在給白冬絮吊針打入營養蛋白。
最後端詳白冬絮的臉色,也不知心情的緣故還是換了個正常的環境,白餘冬覺得白冬絮起了不少變化,“才一天,我哥怎麼感覺氣色好了不少。”
在精神病院的那段時間白餘冬派人電話聯係,也暗中進入看望過,一天天看著白冬絮脫了相,於心不忍,卻是白冬絮的計劃。
他不能破壞他哥所付出的心血,隻能眼睜睜讓他陷入痛苦,還好,有人提前將他解救出來了。
“我一直在盼著那一天到來,還好,你們先把我哥撈出來了,不然他還不願意離開。”白餘冬得知是江豚替換了白冬絮,也是驚訝,“話說,江豚那邊信得過嗎?”
“你放心吧,他值得我們去相信,這幾天你讓那邊的人注意點,無論他提什麼要求,一定要滿足他。”白冬絮這會兒回想他和孟溫被賣至古村寨時孟溫的反應,還是有所後怕,轉而看向孟溫,有所擔憂,“古村寨時的情況,是他會經常發生的嗎?”
孟溫搖頭,“一般是碰到危險的情況才會發生,那一天是屬於特殊情況。”
有神仙路過那處,當時隻能說是巧合。
很快送走了白餘冬,畢竟為了掩人耳目不能留久,也不能經常來往,為了不引人懷疑,孟溫跟著柴狼和百金的幾個兄弟忙前跑後,聯係了瑰王之中反對白勝作派的家主和白冬然等人。
忙活了一整天,孟溫累得連口水都沒喝,白皓逮著人說要請他喝酒,難得有人請客,怎麼能不去呢。
心情大好,完全把白冬絮給忘得一幹二淨,燈紅酒綠熱舞歡騰,白皓一個勁給孟溫遞酒,卻不想先把自己給灌醉,倒頭就不醒人事。
孟溫拍著白皓的臉,最後嫌棄一通去看四周,招呼白皓的手下把人帶走,“你家老大也太菜了,我臉都沒紅他就醉了。”
“哈……還是孟哥牛啊,能把我家當家給喝倒下。”叼著煙來把白皓帶走的小兄弟給孟溫打了幾聲馬炮之後很快走了,場麵一時陷入死寂,孟溫從屁股兜掏出手機一瞧時間,淩晨一點將近。
脫離了喧鬧的人群,走出酒吧去往大街,來到街道上已經人數廖廖,想著柴狼可能還沒睡,立馬打了通電話給他,打聽白冬絮的狀況,“在看書?精神還挺好嘛,我喝大了,現在才想起來人。”
電話那頭柴狼倒是沒有笑話孟溫,反而讓他快活快活再回去,“看得出你這段時間的用心和努力,咱也不敢去破壞你的心情,先生知道你和白皓先生去喝酒也沒有說什麼,想不到你這麼早就想著回來了。”
“還不是白皓那小子不經抗,才幾個小時就倒下了,沒勁。”孟溫還想著怎麼沒有人來帶他回去,這時一輛黑色轎車向他靠近。“好像,白冬絮給我派車來了。”
“?”柴狼看向那個坐在床頭看書正入神的白冬絮,怎麼不知道他叫了人去接孟溫,下一秒孟溫那邊掛斷了電話。“孟溫說您給他派車去接他了?”
白冬絮放下手裏的書,接過柴狼手裏的手機,等再次撥打過去,孟溫那邊已經沒有再接聽電話。
“那片是白皓的地盤,聯係他的人,查看是誰帶走的孟溫。”
而此時數十公裏外的一處,一個皮膚黝黑,臉上布滿大大小小傷疤的男人將一張畫相展開放在高腳床架的床沿上,畫中的人發絲淩亂,眉眼帶著淺淺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