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才再睜開眼時已經在七連宿舍的床上了。
    “嘶……”起身太快碰到了腿上的傷口。
    “哎，哎，亂動什麼，小心傷口再裂開。”一個熟悉的聲音從窗邊傳來。
    成才抬頭一看，“隊長？你怎麼會在這兒？”
    袁朗熄滅手裏的煙，晃晃悠悠的從窗邊走過來，毫不客氣的坐在成才床上，瞥他一眼，“我來看看我家自虐的南瓜苗。”
    成才撓了撓頭，有點兒不好意思，“隊長，我，我那不是迫不得已麼，再說，我有分寸的，您別看留那麼多血，其實也就是擦破點兒皮，休息一天就好，絕對不會耽誤訓練。”
    袁朗伸手拍了下成才的頭，又是那副似笑非笑的表情，慢條斯理的說，“哎，成才，我說你怎麼那麼喜歡自虐啊，啊，總是用這種殺敵一千自毀八百的方式完成任務，這隻能說明一個問題，欠削！”
    成才看著袁朗那種熟悉的削南瓜的眼神，暗自腹誹，這還不是你南瓜呢，就要削人，這以後日子可怎麼過啊。
    “隊長，伍六一和許三多呢？他們怎麼樣了？”成才轉移話題。
    “哦，那倆人和高副營長剛剛離開，看你還睡著就沒打擾你。”說完又從兜裏掏出盒煙，點上，想到什麼好笑的事兒，忍不住笑道，“我現在才發現那個許三多的磨人功夫可真行，高副營長被他和伍六一纏的沒辦法，這會兒正去草原五班的路上呢。“
    “啊，他們去看班長了，怎麼不叫我，真不夠朋友。”成才急忙起身穿鞋下床。
    “哎，你幹什麼，慌慌張張的。”袁朗急忙按住要往門口竄的成才。
    “我，我也要去看班長，就是草原五班那。”
    “行啦，行啦，再給你一天的時間，下午我讓齊桓開車送你過去，明天下午我直接去五班接你們去A大報到。”袁朗彈彈身上的煙灰，重新坐到椅子上，“給你一天的時間告別，總夠了吧？”
    成才連連點頭，梨渦高興的都露了出來，“嗯，謝謝隊長！誒？菜刀也來咧，他人呢？”
    “那家夥挺喜歡你的，在A大都難得請得動他下次廚，看你受傷了，竟然自動申請留下來給你開小灶，現在可能正在你們食堂忙活著呢，你有口福了，南瓜！”袁朗其實也挺高興，起碼能蹭頓飯不是。
    成才想起菜刀的那一手廚藝，口水都快掉下來了，尤其是在餓了三天之後，肚子已經咕咕叫了。
    “嗯，我們是鐵哥們！”一心想吃美味的成才，一不小心就被袁朗套出了話。
    袁朗看著成才似笑非笑，一臉的揶揄。
    “鐵哥們？你們什麼時候關係那麼要好了，我可記得你們就見過幾次麵而已吧。連齊桓外號都知道了，老A的保密條例他是不是忘了，欠削！”
    “不是，隊長，齊桓知道分寸的，保密的事情他是不會說的。”成才以為袁朗生氣了，慌慌張張的替齊桓解釋。
    “我說隊長，成才才剛好，您就別A他了。”齊桓提著一個大號的軍用飯盒走了進來。放桌上，拉著成才坐在椅子上，又遞給他雙筷子，“成才，隊長他A你呢，我來七連找你還是隊長準許的，快吃你的，別理他。”
    “哎，齊桓，你對個南瓜怎麼比對隊長我還好呢，我那份呢？”袁朗一看隻有一份飯，不幹了。
    “這本來就是給成才準備的，隊長！”齊桓看都不看袁朗一眼，掀開飯盒蓋子，示意成才趕緊吃。
    成才看著袁朗吃癟的表情，心情立刻愉快起來，抬起頭衝齊桓露出倆梨渦，桃花眼笑眯眯，嘴角上翹，“齊媽，你真好！”
    “噗……”袁朗噴笑。
    “成才，你小子就是欠削，你才是媽，你全家都是媽！”齊桓惡狠狠地對著成才那顆南瓜腦袋來了個蓋帽。
    “得，成才你吃，我去你們團部拿你們三人的檔案去。”袁朗起身抓起桌上的帽子，走到門口，停下，轉身，“齊桓，下午帶這南瓜去趟草原五班。記得按時歸隊，齊媽！”
    齊桓看著隊長那光速離開的背影，‘砰’的一拳錘在桌子上，成才埋頭吃飯，堅決不在此期間引火燒身。
    對於初到草原的人來說，天蒼蒼野茫茫的草原風景的確引人流連，但此時對於開著路虎已經在草原上疾馳了幾個小時的齊桓來說，這就是種煎熬了，現在齊桓唯一慶幸的是還有成才能陪他說說話，借以打發無聊的時間。
    “成才，這鬼地方就是不會開車的人隨便開，他也撞不到一個人！”齊桓感歎著，他沒想到在草原深處竟然還駐守著一個班。
    “是啊，五班的人不容易，在這方圓一百二十華裏的地方，幾乎看不到一個人，他們的唯一任務就是看守一條藏在地下自動化控製的輸油管道，他們甚至從來沒有見過看守的是什麼樣的東西。”成才看著這個天高雲低的地方，仿佛回到了第二個故鄉，“這也是一個讓人容易迷失的地方，有的人會在這墮落最終忘記自己最初的夢想，有的人會在這拾起枝枝蔓蔓，重新啟航……”
    “那你心心念念的班長他又是哪一種人？”齊桓一直很好奇，兩人聊天時，成才經常會提及那個在草原五班的班長，每次提及時他眼中都透著敬佩與懷念，所以這次到五班，齊桓也很想見見那個被成才念念不忘的人。
    “班長……他不屬於這兩種人，他是能真正改變這個地方的人。他是鋼七連的血脈，他有著鋼七連的魂，這樣的人不會被環境同化，他隻會改變環境，讓鋼七連的精神在這紮根、發芽，最終這裏會成為另一個淤血先鋒的鋼七連。”
    齊桓從成才的眼中看到了一種別樣的光芒，雖然不耀眼但是源遠流長。心裏感歎，鋼七連的兵果然不一樣，連隊散了，但魂還在，就在這一個個兵的身上。
    在夕陽的餘暉中，他們終於到了目的地。
    “啊……”齊桓下車活動了下僵硬的四肢。
    成才看著這熟悉的一草一木，有種跨越時空的錯覺，在五班的日子好像是上輩子發生的事情一樣，熟悉又陌生。
    “您好，請問你找誰？”今天站崗的是薛林，他好奇的望著這兩個兵，還有一個竟然是上尉，心想，今兒是怎麼了，上午剛來了個少校，聽說是班長以前的連長，這來的又是誰？他們開的那輛車竟然比那個少校的還要高級，好像不是常規部隊的配置……
    “您好，我叫成才，是來看史今班長的。”成才敬禮，看著眼前的薛林與記憶中的那個人重合，心裏一股暖流湧過。
    “啊，你就是那個槍王成才！班長時常給我們說起你，你是我們五班學習的榜樣。”薛林很激動，像見著偶像一樣，“班長他們在屋後的菜園，你們直接去就行。”
    成才對薛林一笑，梨渦在臉頰上一閃一閃，桃花眼裏波光瀲灩，像回到家的孩子，熟門熟路的領著齊桓朝後麵走去，留下薛林一個人在那傻笑。
    薛林看著成才的背影，心想，班長可從來沒說過這個槍王那麼漂亮！
    “哎，成才，你小子還挺出名的嘛，槍王，有氣勢！你小子的槍法的確不錯，有時間我們再比比。”齊桓前幾次的射擊比試，都棋差一招，輸給成才，但是反而越戰越勇了。
    “班長，我來看你了！”成才一眼就看到了在菜園裏忙碌的史今，夕陽的餘暉在史今身上灑下淡淡的一層橘色光芒。
    “成才，連長不是說你腿受傷了嗎？怎麼還跑過來了。”史今利落的跳出菜園，看著成才溫暖的笑著。
    “班長，就擦破點皮，早就沒事了，你看。”成才怕史今不相信還原地蹦躂了兩下。
    齊桓看著嘴角直抽抽，心想這小子平時看著挺穩重的，怎麼一到這兒就像個猴子似的上躥下跳。
    “成才，你小子看到史今，就把連長給忘了，我在這站了這麼久，你就沒看見我？個混蛋玩意兒。”高城看著這倆寶貝兒的親熱樣兒，心裏酸泡泡一個勁兒的往上冒。
    “連長，您今兒個吃醋啦，我怎麼聞到一股那麼濃的醋味啊。”成才來到這個讓自己蛻變的草原又見到史今、薛林還有五班的其他人，心裏樂開了花兒，倆梨渦一直在臉上顯擺著，嘴角就沒放下過，一個勁兒的往上翹。
    “嘿，你小子，找踢呢！”高城抬腳就往成才屁股上踹。
    成才早有準備，嗖地一下竄到史今後麵，衝著高城得意的笑。
    高城看著成才難得一見的調皮樣兒，樂了，“嘿嘿，你小子怎麼來到這兒像變了個人似的，很喜歡這兒？正好那就留下吧，正好和今兒做個伴。”
    齊桓正在旁邊看熱鬧看的不亦樂乎，聽到高城的建議，唯恐成才樂不思蜀，“高副營長，您不能挖我們A大的牆角啊，成才已經是我們A大隊的人了。”
    “什，什麼叫挖你們牆角，他本來就是我七連的人，一輩子都是！”高城一聽不樂意了，“死老A，你不是那齊，齊桓嗎？你來這兒幹什麼？”
    齊桓哭笑不得，這兒不歡迎咱，還是撤吧，隊長還等著呢，“成才，我先走了。”拍拍成才的肩膀，又看了看另外兩隻南瓜，“明天隊長會來接你們過去，我會在A大等你們。”
    “菜刀，天那麼晚了，明天和我們一起走吧。”成才看著一望無際夜幕色下的草原擔心他會迷路。
    “放心，車上有定位儀，丟不了。”說完打開車門，望著成才意味深長的說，“我還要回去和隊長商量商量這次的南瓜怎麼削才能長勢更好……”
    成才看著把路虎開的像飛似的菜刀，感歎到，“不愧是齊媽，就是個操心的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