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0章武威將軍姚子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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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光大亮,燕子在屋簷築了巢,歡快的鳴聲一直傳入屋子裏。
李玉衡聽到說話聲,想要起身,卻沒有力氣,努力睜開眼睛,眼前的世界蒼茫而朦朧,仿佛籠罩了一層雨霧,什麼都看不清。
他有點懵,這是什麼情況?
李玉衡很害怕,但他什麼都說不出來,茫然地伸出手,想要抓住什麼,在他快要絕望的時候,有人輕握住了他的手。
他想要看清那個人的臉,無望的黑暗裏,無盡的恐慌裏,那個人給了他一絲的希望,雖然微小,但足夠讓他保持意識。
然而,一切都是徒勞。
他看不見,也聽不到。
李玉衡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那個人始終陪在他身邊,和他說話,即使他沒有任何回應,也不肯放棄。
汪院判送藥進來,空氣中充斥著刺鼻的藥味,李玉衡受不了那種味道,喝進去的藥全都吐出來了。
“皇後身體虧空,需要進補,不喝不行。”
“藥拿給我。”
李玉衡感覺有人按住了他的手,隨後一個柔軟的事物觸到了他的嘴唇,李玉衡愣住,這……是在給他喂藥?
作為醫者,理當為患者考慮,李玉衡沒有多想,心中感動不已,這位同僚當真是醫者仁心。
湯藥喝下去,他的意識漸漸複蘇,四肢不再冰冷,沉重的無力感一點一點消失了。
他嚐試轉了轉眼睛,還是看不清東西,失望地歎了口氣。
元清玄的手微頓,吃驚地看著他:“你醒了?”
李玉衡沒有搭話,無神的眼睛望向虛空,長長的睫毛微微向上卷翹,露出一雙清亮的瞳仁,平靜得就像秋天的湖水。
汪院判道:“皇後失血過多,誘發舊疾,近段時間會失去視覺和聽覺,陛下不必擔心,您守了一夜,已經很累了,快去休息,這裏有臣!”
元清玄眼睛深沉,仿佛子夜的天幕,他頓了頓,沙啞著嗓子說:“這件事牽涉前朝,不要告訴他。”
汪院判遲疑:“可是,不告訴皇後,萬一皇後聽人挑撥,再次誤會陛下怎麼辦?“
元清玄轉過手上的扳指,麵上極力維持平靜,眼底還是掠過一絲落寞,低低道:”他一心離開,何必告訴他平添煩惱?”
汪院判忍不住說:“陛下,防人之心不可無,當初,明心趁著皇後不在,給您下藥,自薦枕席,您念在他與皇後關係匪淺,不忍打殺,把人交給皇後,誰知皇後聽信他的一麵之詞,不但不懲處,還責怪您小題大做!”
陛下,難道您還看不出來,這位皇後娘娘,他根本是個拎不清的!
這句話,汪院判不敢說,但意思已經表達得很清楚了。
元清玄冷冷望過來:“朕要你照顧皇後,其他事情,與你何幹?”
汪院判還是覺得不妥,元清玄已經轉開了視線,擺明了不想再談,他不得已道:“屬下遵命。”
此後的日子裏,身邊人用心照顧著他,李玉衡的身體慢慢恢複了,漸漸能聽到細微的聲音,看見模糊的形狀。
曆經兩世,被人這麼無微不至的照顧,他還是第一次。
李玉衡心頭一陣陣的困惑,他猜想了許多人,始終不能確定,那個照顧他的人到底是誰。
“阿樹,你在嗎?”失去看、聽、說的能力,李玉衡越來越思念阿樹,阿樹卻始終聯係不上。
苦悶、封閉的度過了三十多天,在一個清晨,李玉衡睜開眼睛,窗外鳥鳴清脆,刺鼻的藥味一掃而空,他看見一張帶笑的臉。
少年身著灰衣,個子不高,長相也稱不上出眾,不知道為什麼,就是讓人移不開眼。
見他醒來,少年微微一笑,露出驚喜之色:“皇後,您終於醒過來了,感覺怎麼樣?餓不餓?”
“……有點。”他嗓音幹澀。
躺了這麼多天,整天隻喝些湯水,不餓才怪。
“軍營的吃食簡單,比不上宮裏禦廚做的飯,熱粥倒是應有盡有,您等著,我這就給您去做。”
“等等,我想出去透口氣,可以嗎?”李玉衡麵上浮現一絲笑意,熹微的陽光照在臉上,側臉白得幾乎透明。
少年笑道:“那我去給您準備馬車,您現在身體虛弱,不能太過勞累。”
李玉衡還以為會聽到一段長篇大論,沒想到少年如此通情達理,當下好奇:“你叫什麼名字?汪院判呢?為什麼是你在這裏?”
“我叫李洋,陛下有疾,汪院判治病去了,我是他的關門弟子,特留在此照顧您。”少年笑容燦爛,就像外麵的陽光。
李玉衡點點頭,認真道:“多謝你們這些天照顧我。”
不然,他很可能醒不來。
李洋愣了愣,笑著說:“皇後言重了,略盡綿薄之力而已。”
李玉衡坐在馬車裏,一路行進,聽到聲聲巨響,他好奇地掀起車簾,看向遠處的校場。
此時,大周的軍隊正在操練,煙塵漫天,廝殺聲響震淩霄。
練兵之事關係重大,他不欲打擾,命令李洋調轉車頭,不料,一道人影疾馳而來,攔住了他的馬車。
馬兒長嘶一聲,停住了腳步,馬車狠狠一斜,李玉衡差點碰壁,那人不覺無禮,反而哈哈大笑,黑色的發絲被風吹亂,露出一雙散發著銳利冷光的眼睛。
“好大膽子,你是什麼人?知不知道這是皇後的馬車!?”
道路這樣寬敞,這人偏要橫衝直撞,顯然是故意為之,李洋不由怒了,衝撞皇後車輦,這人瘋了不成?
男子並不搭腔,也不報上家門,嗬嗬冷笑兩聲,手中皮鞭虎虎生風,毒蛇一般,朝李洋麵門襲來!
李玉衡大驚:“李大夫,快躲開!”
還是遲了,隻聽“啪”一聲,皮鞭無情揮下,李洋悶哼一聲,從馬車上摔了下去,昏迷不醒。
男人更加猖狂,無視李玉衡的怒火,譏諷道:“胡說八道的奴才,皇後遠在京都,怎麼會來西峰城?”
李玉衡掃了他一眼,拔出防身的匕首,正麵迎上男人的目光,毫無懼色:“為何傷人?立即給我下馬!”
男人一瞬間的怔忪,隨後不以為意。
李玉衡定定看著對麵的男人,如果可以,他真不想見到這個男人——光祿大夫姚翀的長子,武威將軍,姚子昀。
前生,李玉衡怎麼也想不明白,自己從沒招惹過這號人,為什麼姚子昀每次見到他,總像瘋狗一樣亂咬?
現在他明白了,姚氏在武帝一朝權傾天下,短短五十年,先被鄭家打壓,再被李家蓋過,他們如何服氣?
在他們心裏,早把李家看作了眼中釘、肉中刺,恨不除之而後快。
當初李玉衡私自離京,姚翀帶頭上書,要求周皇廢後,姚子昀更是封鎖城門,阻斷消息,不許他回京。
大周亡國以後,他們毫無氣節,做起了大理的順臣。
姚氏父子,無恥至極!
李洋聽姚子昀所言,話裏話外,完全沒把皇家放在眼裏,不禁火冒三丈,一躍而起。
姚子昀沒有防備,墮下馬來。
原來,李洋是汪院判的弟子,也是暗麟衛“丙”等的高手,武功不算高強的他,輕功一絕,擅長偷襲。
方才,他是假裝中招,迷惑對手,如今尋得機會,一記陰毒爪法,直取姚子昀雙目。
“李大夫,住手,不要傷了姚將軍!”李玉衡出聲提醒李洋,不想他和姚氏結下梁子。
姚氏曆經三朝,雖有風雨,但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如今齊王、代王、吳王的王妃都是姚氏女,最重要的是,周皇體內還流著一半的姚氏血脈。
若李洋傷了姚子昀,後果不堪設想!
李洋恨恨看了一眼姚子昀,不情不願收了手。
姚子昀心驚不已,若不是李玉衡求情,他的眼睛就毀了!
不過,姚、李兩家積怨已深,姚子昀厭極了李玉衡,不會為了這點恩惠對他改觀。
姚子昀不屑地看著他:“李玉衡,看在你有點眼色的份上,我提醒提醒你,記得自己的身份,不屬於你的東西,別妄想!”
“什麼東西不屬於我?”李玉衡裝作沒聽懂。
姚子昀嗤笑說:“你一個家族棄子,怎麼當上的皇後,大家心知肚明,陛下心係之人是誰,不用我說,你也知道。”
“身為皇後,擅自離宮,你膽子夠大!我勸你早日交出鳳印,落發出家,不然,有朝一日陛下怪罪下來,你苦心孤詣的一切都將不複存在!”
李玉衡無所謂:“這樣嗎?”
姚子昀心中惱怒,惡狠狠道:“李玉衡,別以為得到了鳳印,當上了皇後,就可以麻雀變鳳凰!”
“你父親不過是個五品尚書,李封是你叔父,這不假,可你們到底隔了一層,要是皇帝有一天要廢了你,沒人會救你!”
李玉衡嗓音散漫,眼神帶了一絲挑釁:“是嗎?”
“我要是沒記錯的話,姚將軍是陛下的表親,不是陛下的親兄弟吧!齊王、代王、吳王在我麵前都不敢放肆,你是什麼人,口口聲聲要我獻出鳳印,姚子昀,你眼裏還有國法嗎?!”
“我叔父李封平南詔,定東海,為大周立下汗馬功勞,陛下親口冊封我為大周皇後,姚將軍,這一切,你忘了嗎?”
李玉衡看向遠處,眼前忽然一亮,收了匕首,飛快跳下馬車,在地上滾了一圈,揉紅眼睛,朝遠處跑去。
馬車裝飾華貴,暗金琉璃寶燈,車身飾以龍紋,拉車的四匹白馬神駿異常,派頭十足。
李玉衡走到馬車前,侍衛立刻讓開了道,車夫停下馬車,親自把他迎了上去。
姚子昀不知李玉衡葫蘆裏賣了什麼藥,遲疑著要不要離開。
周皇身邊的內侍富海走過來,聲音說不出的冷漠:“姚將軍,陛下有事問你,跟我來吧。”
姚子昀氣得心肝疼,果真不要臉,芝麻大點的事,也到陛下麵前告狀!
馬車在不遠處,姚子昀走出幾步,壓抑自己的憤怒,臉上露出一個堪稱殘忍的笑。
告黑狀誰不會?
這一回,李玉衡算是玩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