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華手裏提著東西，被葉清不溫不火的堵在屋外，心中有點不樂意。
    “你以為我願意來你這晦氣的破屋啊？我是奉老夫人之命，給你送東西來的，你一個罪人之身還如此無禮，當真是不識好歹！”
    葉清解釋道：“葉清毫無此意，隻是葉清自知為罪人之身，又是男子，姑娘不宜與在下共處一室，姑娘莫要誤會。”
    張小德幾次強調暗示，讓她必須要進到內屋裏去，聽聞裏頭有個很可能衝撞老夫人和山莊的髒東西。
    若是不好好瞧瞧清楚，老夫人年歲已高，萬一有個什麼好歹，她也難辭其咎。
    都怪那個勞什子張小德，跟她賣關子，所以她隻有自己上門來看，這地方她是來一次厭惡一分，這人她是見一次更恨一分。
    “用不著你為我考慮，你也知道你是什麼身份，我是老太太身邊的人，又是奉命而來，我要進去喝杯水，你也要攔著？”
    說到後頭，春華語氣和臉色越發不好。
    葉清腳上鎖著鐐銬，言語勸不住她，行動更不如她便利，還是被她闖進屋裏去。
    東西隨手往桌上一扔，春華就在屋裏轉悠，仿佛在找什麼東西。
    葉清緊跟其後，心中不妙得很，他很不解，春華好像有意而來。
    “罪人葉清，你大膽，竟然與人私通，還生了孩子，還帶了回來！啊他的眼睛…”
    春華的嗬斥突然被驚叫替代，她被葉煜妖異非常的眼瞳嚇得趕緊退出了葉清的臥房。
    “不是的，他是我撿回來的。”葉清急得擺手解釋。
    春華手捂著嘴巴，好一陣子才放下來，緩了緩，平靜了點，將信將疑。
    “當真？”
    葉清趕忙點頭。
    “我沒騙你，你也見過莊裏的小孩子吧，煜兒跟他們一樣的，隻是他眼睛有點不同，他又小又可憐，如果我視而不見，他就會在野外餓死。”
    “這件事我會如實稟告老夫人，至於老夫人是什麼意思，那就不是你求我，我就能做得了主的。”
    這件事紙包不住火，葉煜是個活生生的人，能藏一時，不可能藏在這個茅舍一輩子都不讓人發現。
    自從那日春華發現葉煜的存在，葉清心裏每日忐忑難安，但願老夫人心懷慈悲，不會太過嚴厲處置。
    恰巧不巧，春華回去當天，老夫人因為吃醉了酒，受了風寒，病了，而且一病不起。
    春華回去後，還沒來得及將葉清養異瞳怪嬰的事告訴老夫人，就遇到了莊主夫人。
    原來是莊主夫人的丫頭聽見張小德和春華的交談，回頭就把這事兒告訴了莊主夫人。
    莊主夫人是特地在此等候春華。
    莊主在十二年前亡故，整個葉家山莊，就是莊主夫人柳如煙當家。
    在柳如煙的盤問下，春華不得不將此事一一說了。
    那孩子本來就生得怪，想來也不是什麼好的兆頭，反正為了山莊好，說與老夫人聽也是聽，說與大夫人聽也是一樣的，總歸那怪孩子要交給主子們決斷。
    柳如煙雷厲風行，聽了春華的描述之後，不多時，就帶著一幹人等，氣勢洶洶的來到了葉清那偏遠僻靜的小院外。
    帶頭的是柳如煙的手下，一個長相蠻橫，一身壯碩肌肉的中年男子，他衝在大夫人前麵，一腳就踹開了不堪一擊的院牆小門。
    很快，葉清這個小院子就站滿了人，個個凶神惡煞。
    “賤種，出來！”
    柳如煙脾氣很不好，尤其是對葉清這個不該但還活在世上的孽障。
    屋內的葉清被外頭喧鬧的動靜驚醒，聽聲音，怎麼莊主夫人來了？心裏不解，更是擔憂，莊主夫人向來厭他，自從十二年前的事情之後，更是恨他入骨。
    當家人上門問罪，葉清無處可避，隻能抱著尚且走路不穩的葉煜，走到小院子裏來。
    走到莊主夫人麵前，放下葉煜，雙膝艱難的跪下，然後讓葉煜學著自己的動作，與他一起給莊主夫人行跪拜大禮。
    “罪人之子葉清，攜葉煜，向夫人問安，願夫人身體康健，長命百歲。”
    “別的任何人祝我長命百歲，我都能高高興興接受，唯獨你！我看到你的臉，想到你的名字，聽到你的聲音，就難消心頭之恨，要不是我溪兒…”
    說到傷心處，柳如煙哽咽的停頓了。
    “你一個罪人之身，如今又撿了個野種回來，當真不自量力啊，讓我看看是個什麼樣的怪胎，把頭抬起來！”
    這小野種看著還聽不懂話的樣子，柳如煙就衝著葉清吼道。
    葉清暗中捏了把汗，猶豫不定，葉煜的眼睛…
    見葉清沒有動作，柳如煙催促道：“怎麼，要抗命？”
    葉清隻好半摟著葉煜，讓他坐在自己懷裏，仰著臉麵朝柳如煙。
    “煜兒乖，讓夫人看看你。”
    柳如煙看清葉煜異瞳色的眼，目光一滯，猛地後退半步，被侍女扶著。
    她明顯也是被嚇到了，那雙眼瞳，透著猩紅和幽幽藍色的光澤，看一眼就叫人覺得不由的恐慌。
    “這是什麼怪物！長這樣一雙眼！”
    柳如煙震驚又發怒，一腳用力踹在葉清的肩膀。
    “賤種，你好大的賊膽！什麼不幹不淨的怪胎都往我們山莊裏撿，你是不是存心不想我們葉家好過！來人，來人！給我把那個小怪物弄走！”
    柳如煙是習武之人，葉清被踹倒在地，後腦勺磕到地上，眼冒金星，一時沒能起來。
    葉煜爬過來看看他，一邊哭一邊喊：“…清…嗚嗚…”
    眼看柳如煙手下的人就要動手，葉清著急得不行。
    忍著後腦的鈍痛，哄著葉煜。
    “煜兒不怕，我沒事。”
    然後爬起來，繼續端端正正的跪在原地，磕頭求情。
    “他隻是個普通的小孩子，不會做出對山莊不好的事情，我保證，夫人，我保證…”
    柳如煙不屑的指著葉清的鼻子，怒罵道：“你保證？你是什麼身份？你父母那樣恩將仇報的無情奸賊，害得我們葉家多慘。”
    “他們生出你這樣的賤種，又是什麼好東西？你害得我溪兒纏綿病榻多年，你又能養出什麼樣忘恩負義的玩意兒！還想讓我心慈手軟？你也配？這小怪物不可能留著！”
    心急萬分，葉清跪行至她麵前，苦苦哀求。
    “我會好好管教他，絕不會允許他做出不利於山莊的事來，以後，等他大點以後，為葉家當牛做馬，幹什麼都可以，全聽夫人安排。”
    “還有溪月，不，三小姐的病，我會好好做藥引，求夫人看在他尚且年幼，讓我照顧他吧。”
    “我溪兒的病，就該你負責的，要是她活不成，你就給她抵命！”
    “愣著幹什麼？都聾了？”
    柳如煙一聲令下，兩個壯漢紛紛上前來。
    “夫人，求您，他不是怪物，他這麼小，他餓了也會哭…”
    葉清視線模糊了，緊緊的抱著葉煜不敢放開。
    “夫人，求求你，求求你…”
    柳如煙不為所動，此時，有下人走到她跟前傳話。
    說老夫人突然病重垂危，好幾個大夫守著，不見成效。
    聽到這個消息，柳如煙一下子就沒心思管這檔子事兒，隻扔下一句：“留下兩個人，該怎麼辦就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