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4章何當共剪西窗燭卻話巴山夜雨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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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不講古,後生會失譜。龍立成大致知曉潘氏家族前世今生,潘月琴夫妻出境的前因後果,熬上兩個夜工,洋洋灑灑寫滿五頁材料紙,斟字酌句反複修改。按照古訓和蘇老的寫作風格,莫聊國事,莫論人非;一不談意識形態,二不抨擊時政,三不評論過去的運動;隻講大好形勢,隻講舊貌變新顏,隻講親人們的狀況和思念。
回信漂洋過海,兩位年已古稀的老人,獲悉後感慨萬千,多次夜不能寐,曾經的謠言變成現實,曾經想像的痛苦是那麼膚淺,大難過去,如今更加感受到血濃於水,骨肉相連的親情牽掛。娘家無辜,親人付出太多,為了給心靈一份藉慰,也算是一種補償,他們隨即彙來兩萬元,囑咐潘海慶先還清做房欠款,然後設法給侄子治病,差錢再由他們幫助解決。
鴻雁傳書,食草男同那位遠在天邊,素不相識的老人保持兩個月往來一封信。蘇爾軒不愧老牌大學生,任職過縣府政治主官,保留著豎式書信寫法,一手繁體字頗有王曦之風格,既融入了儒家的堅毅果敢和進取,也蘊藏了老莊的虛淡散遠和寧靜,雋永秀麗,字字珠璣,活生生一個現代書法家。文字功底也不遜色,每封信都是長篇大論,行雲流水,博學多才,寓意深刻,譴字造句十分貼切,比喻誇張猶為形象,連標點符號也不馬虎。
龍立成從中領略到漢語文字的豐贍和粹美,佩服得五體投地,每每接到回信,盡心盡力,寫上三四千字,盡可能解答對方提出的問題,告之家鄉新的變化,順便也夾雜著自己的感想和困惑。時間長了,彼此談古論今,八卦奇聞,暢所欲言,慢慢變成莫逆之交。
鄉書何處達,歸雁洛陽邊。每次來信先由潘宮玲和龍立成分享,一知半解後她讀給老爸聽。每閱一封信,姑娘就發一次快樂的牢騷,“這些老人家吃多了沒事做,本來蘇爾軒三個字才十幾筆,他偏要寫成幾十筆,我看見了就煩躁,簡直是浪費精力和時間!”
食草男飽覽佳麗風彩,不失時機點撥,“山是一步一步蹬上來的,船是一擼一擼搖出去的,時間久了自然耳熟能詳。寫信過去不一定用繁體字,姑父姑母的文化水平應該看得懂,但你要逐漸掌握,每天多認識五個字也有進步,知己知彼才便於交流,回複更顯得親切,因為他們已經行成習慣。”
大姑娘像朝陽下的露珠,剔透自然,“我寫什麼,絞盡腦汁,一封信難湊齊幾百個字,哪有這些話哆裏巴嗦。學繁體字難上加難,我腦子太笨了,裝不進古時候的東西。”龍立成有的放矢,諄諄教誨,“古時候的不適應,來新時期的呀,怎麼沒東西寫,親人朋友之間最重視感情,你看這句”君問歸期未有期,巴山夜雨漲秋池”,多愁善感的句子太精彩,一語道出遠方親人的思念,後麵還有兩句沒有表達出來,你知道嗎?”
心有靈犀一點通,潘宮玲從信上收回目光,端詳那張輪廓分明的臉龐,明眸善睞,“隔了上千年的事,我這種水平,哪裏知道前二十輩的詩詞和意思?大哥哥,感同身受,容易產生共鳴,有了情和意,也就有說不完的話,講不清的理由,對不對?”
小房間裏,日光燈下,龍立成暢所欲言,“”何當共剪西窗燭,卻話巴山夜雨時。”這首詩是李商隱寄贈給遠在他方的友人,情意綿綿,餘味無窮!”潘宮玲的羞怯似乎設了緩衝,以便賦予每個字色彩,“我猜想無非是兒女情長的事兒,中間的一個君字,勾劃出恩恩愛愛,彼此思念,文人墨客善於描寫意境,可以判斷兩人曾經同床共枕,或者有過刻骨銘心的愛情。”
肢體上的共鳴易得,靈魂上的共鳴難覓,食草男不置可否,“先生的高明在於隻引用前麵兩句,不過,詩人擅長想象,感情豐富細膩,這點你何不借鑒,多學一學,練一練,有益無害。”
“識別酸甜苦辣,喜怒哀樂,是每個人的本能。這還要學嗎,我的感情同樣多姿多彩,浪漫而壓抑,無處抒發,和你在一起反而有共同語言。稀奇古怪,你體會不到?”大姑娘受到詩句和氛圍的感染,投向崇拜者的目光多了幾分柔情,帶著欣賞,帶著挑逗,帶著得意。
遇到知音,龍立成放肆誇誇其談,“作文屬於輸出,有別婦人生寶寶,水到渠成,事半功倍。寫作肚子裏沒貨,既懷不上,還容易流產,拿什麼兌現?”潘宮玲臊得臉紅耳赤,左手掩麵咯咯咯吃笑,“好個油嘴滑舌的家夥,經驗之談,簡直是個流痞!”
大姑娘靦腆的表情,羞赧的眼神有一種媚態,食草男從中得到鼓勵,愈發得意忘形,口若懸河,滿腹經綸,“所以說知識像內罩,雖然看不見,但是很關鍵。懷才如同懷孕,短時間什麼也看不出,時間長了自然見形,拿出來大相徑庭。”
“看你溫文爾雅,道貌岸然,為何滿肚子男盜女娼,汙泥濁水,和別人在一起不是這樣吧?”潘宮玲蹙額顰眉,像是生氣,說出的話更加讓對方想入非非,“不過你流裏流氣,我倒是願意相處,不覺得討厭。”
四目相視,龍立成把那風情加倍傳遞過去,“不討厭就是好感,就是喜歡?”伴侶心花怒放,一步一步套他,“希望得到本姑娘芳心,你就得長時間陪伴,一直替我把信寫下去。”食草男雖然是個捕獵新手,同樣話裏有話,“鄙人樂意奉獻,長期代勞無所謂,你不表示一下?”
“你個二貨,想吸煙,還是要吃水果?”
“不吃什麼,隻幫著洗衣服,於你舉手之勞,於我意義非凡。”
潘宮玲臉上剛退潮的紅又漲了起來,“女孩子是純潔的,洗衣服挺有講究,除了自家父母,別的男人哪能隨便亂來,不過在這裏偶爾一次兩次可以,主要看你表現,來而不往非禮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