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千年女屍(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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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座具有前、中、後三個主室及側室的大型多室墓,它結構嚴謹,裝飾華麗,氣魄宏偉,儼然一座華貴的地下府第。在墓門和墓室內的牆壁、石柱和藻井上,到處都是飽滿充盈的畫像與花紋,內容豐富,主題突出,而又相互聯係組成一個整體。
這些墨色陳舊的龍紋石刻畫像深深吸引著方明,極富動感與張力的蛟龍凸起於淺淺的豎紋鑿地上,那個時代的愛恨情仇瞬間撲麵而來,美人淚,英雄恨,仿佛一個舊去的夢,他們路過的風景,愛過的人,遺憾過的往事,那些曾經許下的諾言,那一場一場又一場的陰差陽錯,真的就可以這樣一筆帶過嗎?
女人一長得好立刻給人一種卿何薄命的感覺,冷絳雪正是這樣一個女人。
蘇扶風最初隻是看見她一個背影站在窗前,凝視湖水,神情寂寥。
她身上一襲紗衣使她看上去宛如林間小仙子,它用似雲如霧般的灰紫色軟煙羅紗製成,像是用了許多料子,偏又十分貼身,好不漂亮。
蘇扶風不禁喝彩:不快樂,不要緊,姿勢這樣漂亮,已經戰勝一切。
紫衣侯的聲音在他耳旁響起,“可是真漂亮?”蘇扶風已不能言語。
“與如此美人廝守一生必然幸福。”
“她叫什麼名字?”
“太子殿下真是貴人多忘事,連未婚妻都不記得了,她是藍照國公主玉紫凝。”
原來他們說的並不是同一人。
“不,”蘇扶風連忙說,“不是她,是她身邊穿紫色羅衫的少女。”
“她?不知道,臣弟替皇兄打聽一下。”他一走開,蘇扶風便聽見玉紫凝叫那少女:“冷絳雪,這件衣裳可好看?”
那女子聞聲,慢慢應一聲,似先要召回遠處靈魂歸位,然後才緩緩轉過頭來,不過這是一張值得等待的麵孔,傷感帶淚光的眼睛,茫然淒涼的一抹微笑。
她的名字,就像藍色冰塊上,淡藍色水清的溢出,“冷絳雪,她叫冷絳雪。”
紫衣侯走過來,“她姓冷,名絳雪,劍舞高手,是公孫大娘第三代弟子。”
蘇扶風不由自主想親近她:“冷絳雪!”,他走上前,觸碰到她冰冷的眼神。
常常聽見有人形容眼睛像寒星,蘇扶風一直認為是陳腔濫調,星也就罷了,也許人家雙目的確明亮,但怎麼寒冷呢?可是經過那晚,他完全明白了,她的眼神冷冷,可是亮得連在暗處的扶風都看到她。他有種感覺,這個女子比煙花更寂寞。
他笑著朝她走來,陰霾的天空浮雲散開:“你好!”
冷絳雪慢慢自屏息中鬆懈下來,一張好看得驚人的麵孔原來真可以叫人停止呼吸一分鍾,她鎮定心神,回以一笑。
蘇扶風的精魂被那個笑臉撞散,卻見她抽出一把寒光四射的寶劍:“小女子獻醜了!”
她一上場就像換了個人,她的劍仿佛也有了生命。
遠遠望去,隻見劍影翻飛,霞光萬道,她時而馭劍滿室旋轉翻滾,時而翩翩然輕舉長劍,猶如一條蛟龍淩空飛舞,天地好像也隨著她的劍氣而起伏低昂。
扶風正歎為觀止,天色忽然暗了下來,扶風感到一股凜冽的殺氣激射而至,他被驚呆了。
隻見冷絳雪出其不意地飛身躍起,迅如閃電地仗劍憑空而來。
扶風驚慌跳起,雙手五指箕張,上前抵禦。兩把訓練有素的鐵戈在他麵前交叉攔住,劍從縫隙中穿了出去,依然疾進。
麵前有三層狻猊鎧甲,第一層穿透,第二層穿透,穿透第三層時,劍已變成了斷劍。劍斷,殺氣依然似雷霆震怒般滔滔不絕。
直至劍挺進了扶風的心髒,劍式才完全停止,全場氣氛肅穆空闊,好像江海風平浪靜,一片水光清澈。
“你刺偏了!”扶風撫著胸口,臉色慘白,笑容卻泛著溫柔,紫衣侯在一旁氣急敗壞地叫道,“拿下她!”……
“知道我為什麼喜歡她嗎?因為她的憂鬱,憂鬱的人總有種動人心魄的美。”扶風仰望星空,喃喃自語,“對於她,我隻有心痛,就好像疼惜我自己一樣。我隻想就這樣靜靜地守護在她身邊,看著她哭,看著她笑,即使我隻是飾演一個過客。”
然而,他們之間的距離卻像星光一樣遙遠,扶風變著戲法討她歡心,她一概不言不語,以冷漠抗拒。
直到有一天,扶風終於放棄,要讓她走的時候,她才開口,講了一個故事……
秦淮河西有一片叫滄浪的湖泊,滄浪湖邊有一座小村莊,因為年年桃花盛開,紅如簇雲,故稱桃花村,村裏有一名女子,叫莫愁。
莫愁有一副清甜津脆的嗓子,郢中的諸般曲兒,她一學就會,她時常在陽春台和白雪樓習舞唱歌。當她長到十五、六歲時,出脫得猶如滄浪湖中的出水芙蓉,她的歌聲宛轉如黃鶯,舞姿輕盈如飛燕,人稱“郢中佳人”。
當時的皇帝經常南巡郢中,駐蹕蘭台宮。莫愁的歌舞聲譽傳進了王宮,皇帝便把她征進蘭台宮作歌舞侍姬,並把她的未婚夫王襄放逐到揚州。
揚州距郢中數千裏之遙,皇帝此放,實是生離死別。莫愁一直把王襄送到白雪樓,她攬著他的手抱著他的腰,相對望著不肯放開。最終王襄還是無可奈何地走了,莫愁目送他遠去,雪浪滔滔的漢江水,仿佛流盡了她的哀愁,她竟含忿從白雪樓跳入了漢江!
莫愁卻沒有死,她被漁夫救起,後又被抓回王宮。在宮中,她繼大琴師劉涓子之後,將古傳高曲融屈原、宋玉的騷、賦和楚辭樂聲,創作出千古絕唱《陽春白雪》。
幾經磨難,莫愁終於真正回到民間。時逢亂世,她泛艇江湖,足無定蹤,為生活所迫嫁給江東富戶冷家。婚後一年,她生下一個女兒,冷家錦衣玉食,待她甚好,她卻沒有一天不思念青梅竹馬的意中人,終致英年早逝……
“白雪陽春,一曲西風幾斷腸,”扶風深深太息,“你就是莫愁的女兒?”
冷絳雪霍然起身,十個字如釘子般鑿鑿:“是你父皇害死了我母親!”
月華霜重,扶風望著她漸漸模糊的背影苦笑:“可是我愛你,教我如何不愛你?”他倚在那隨時會腐朽的窗台上,尤自癡癡地念,“我們會再次重逢的。”
清澈如鏡的碧湖旁,他們再次相遇。
“真想不到會在此處遇見你!我找得你好苦!我……”扶風像個孩子似的手舞足蹈。
冷絳雪盯著腳尖,輕輕打斷他:“扶風,你違反了江湖生存法則。”
扶風莫名其妙:“什麼法則?”
“你擁有顯赫的家世與出眾的才華,你應做自己該做的事,不該說的話就不要說。”她靠在樹上,心痛得無法呼吸。
再抬眼時,扶風已走出繁華密枝的小樹林,“等等!你要去很遠嗎?”她匆匆跑去,在他麵前停住。
“你不是不許我說話嗎?!”扶風嘟著嘴。
冷絳雪默默撫平他的衣領。
年輕人布滿陰霾的心裏泛起一波驚喜的漣漪,他們順著寧靜的河灣散步,夜動情而且寬舒,她拽著他的胳膊繞過一棵一棵桂花樹。
“你快樂嗎?”
冷絳雪仰起臉,星星向她蜂擁,教她如何不快樂?也許她生來就是一顆流星,為了愛淪落天涯,拖著炫目的火焰照耀每個愛的瞬間,最終又將為愛燃為灰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