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九十三章 故人相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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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霞與孤騖齊飛,秋水共長天一色。
滿目清新裏,南宮陵腳步輕快地向歌聲走去。
沿途,隻見山翠撲簾,卷不起青蔥一片,樹陰流徑,掃不開芳影幾重。
南宮陵心情更加舒暢,耳邊又適時地隨風蕩來一曲小調:“那南風吹來清涼,那夜鶯啼聲淒愴,月下的花兒都入夢,隻有那夜來香,吐露著芬芳。”
調子悠揚而溫柔,聽起來說不出的愜意。
此刻正是宴安時節,曉霧將歇,猿鳥亂鳴;日夕欲頹,池鱗競躍,海島上四溢著大自然的氣息,令人煩惱盡消。
歌聲愈來愈清晰,芳香也越來越濃鬱,終於,他在一片青林翠竹裏,找到了聲源。
那是一間古色古香的小木屋,圍繞在一圈花團錦簇裏。
仔細瞧去,那遍地繁花竟全是白色的玉簪花,其花娟秀,花白葉綠,分外雅致,朵朵白花競相怒放,風情萬種,香氣襲人,真不愧是鼎鼎有名的芳香花。
他忽然想起陶淵明的田園詩《飲酒》:結廬在人境,而無車馬喧。問君何能爾,心遠地自偏。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山氣日夕佳,飛鳥相與還。此中有真意,欲辯已忘言。
如此怡然自得的田園生活,確實令人倍加向往。
想象你住在竹籬茅舍裏,閑以紅桃白李,燕紫鶯黃,寓目色相,盡得村家閑逸之真趣,豈能不忘豔俗?
南宮陵正心馳神往,屋後又斷斷續續地傳來那首歌詠夜來香的小曲,他不禁微笑,那定是此間主人啦,怪不得他要歌詠夜來香,夜來香,就是這清雅芬芳的玉簪花啊。
撲鼻馨香裏,南宮陵循聲而去。
風搖碧浪層層,雨過綠雲繞繞。
花色空蒙裏,一條小溪清澈見底。
時至秋季,溪水已經很涼了,而竟有一名女子,身著一襲束腰紅衣,愈加襯托得體態曼
妙婀娜,正俏生生地蹲在溪邊洗頭。
紅色是最美最神氣的顏色,豔麗、奪目、耀眼,沒有幾個人配穿紅。
南宮陵不禁訝異,如此紅豔光鮮的錦衣,這般漆黑靚麗的齊腰秀發,她究竟是誰家姑娘?
他心裏為她的綽約風姿所震驚,一時愣在原地,無語。
就這樣度過了一段非常美妙的靜默時光,她忽然抬起頭來,兩人四目相對。
紅衣下的她異常美麗,眉字間一股憂鬱之氣難以遮掩,一雙眼睛如不食人間煙火般清靈,真是個十足的美人,麵若凝脂,目如秋水,姿容絕世,傾國傾城,仿佛有顛倒眾生的魔力,令人情不自禁地為她心醉神迷。
此等驚豔,比之冷冰兒實在有過之而無不及。
南宮陵定睛一看,呆住,站在他麵前的,如果不是他眼花,便是幽靈公主冷絳雪!
她怎麼會在這裏?
她也非常驚異,直瞪著南宮陵,說不出話來。
良久,她仍然懷疑身置夢中,一手提起紅衣,一手挽著長發,秋水般的美目朝南宮陵臉上柔柔一瞟,試探著問:“陵哥?”
南宮陵聳聳肩,大力點頭:“是我,雪兒。”
一切都是冥冥中注定的,有緣千裏來相會,無緣對麵不相識。
冷絳雪聞言,立刻露出十分歡欣的神情,甜甜笑道:“沒想到在這裏遇見你。”那種脈脈的溫柔,馥鬱芬芳一如夜來香。
南宮陵望著她,笑著附和:“我也沒想到。”
“剛才真沒認出來,你憔悴不少。”
南宮陵下意識地摸摸長得老長的胡髭,尷尬地笑笑。
她亦微笑:“你等等。”挽著她那頭如雲秀發,轉身便朝小屋走去,那身形,輕盈翩躚有如仙子。
南宮陵暗讚造物主的神奇,笑吟吟地目送她遠去。
今夜的月色特別明朗,照得大地仿佛都披上了一層白色的紗衣。
在這樣的泠泠清輝下,她的紅衣,便顯得尤其耀眼。
紅色本是非常不經用的顏色,一般人穿起來,看久了便會生出豔俗的感覺,而她不,她把紅衣映襯得異常清新。
不一會兒,她笑顏如花地從屋裏出來,邊用一塊白色的大毛巾擦著頭發,邊向南宮陵走來。
南宮陵正要說話,她把一條柔軟如絲的純白毛巾塞到他手裏:“看你風塵仆仆的,去溪水裏洗把臉吧。”
南宮陵微微一笑,感動於她的體貼,拿著毛巾就朝溪水走去。出乎他意料,溪水涼而不冰,很是宜人。
南宮陵把濡濕的毛巾敷在臉上,深深嗅著毛巾上的幽幽馨香,那味道,仿佛她迷人的體香。
就這樣洗洗敷敷,不但洗淨臉龐,連內心都幾乎潔淨了。
等他洗淨臉,騰出眼來,她正在旁邊晾長發,用一把梳子緩緩梳著頭發,那黑色的秀發如瀑布般紛揚灑下,在月光下輝映出淡淡的銀色月暈。
南宮陵不禁由衷讚歎:“你真美!”
她並沒有立刻回應,先將長發撥到耳後,才直起腰來,對他嫣然一笑:“謝謝!”
月色下的她更顯得美麗慧黠,儀態萬方,那張笑臉真可愛到極點。
“你一個人住在這裏?”
她幽默地看看四周圍:“一個人。”
南宮陵馬上喜歡她這種活潑的風姿。
他們相遇在荒島,開誠布公,傾心以對,不必顧慮到千絲萬縷的武林關係,真正過得其樂融融,愜意萬分。
小溪邊,月光下,兩個久別重逢的人促膝長談,互訴離情。
從她口中,南宮陵得知自從上次古墓一別後,司馬邊緣雙目失明,她送他回天山療養,兩人共同度過了一段與世無爭的日子,後來她接到她父親修羅魔王的飛鴿傳書,叫她來尋找神龍,這才尋到這荒島上來的。
他聽到她與司馬邊緣那家夥共度數月時光,不由得心裏發酸,但後來聽她說起神龍,又不禁作嘔,所以一時無語。
靜了一會,不遠處的一個小噴泉開始噴水。
水珠四射,密密地注入空氣中,在月光下形成一道半圓型光暈。
“多美。”南宮陵搭訕。
“是的。”她也讚同,“不想離開這裏。”
“我也是。”可他們都知道,這不過是說說而已,也許明天回到江湖,他們便要兵戎相見了。
正與邪,始終不能兩立。
南宮陵的神色沉了數分,又想起了東方萍和冷冰兒。
究竟該何去何從呢?
但隨即他又放棄了思考這個問題,何必自尋煩惱?
情緒這種東西,非得嚴加控製不可,一味縱容地自怨自艾,便越來越消沉。
南宮陵從懷裏取出暖玉簫,吹奏起一曲《梅花三弄》,將不愉快的情緒盡情發泄。
冷絳雪驚奇:“你真是多才多藝,總是帶給人意外與快樂,我從沒見過像你這般有生活情趣的人。”
南宮陵向她頷首:“和我在一起很開心,是不是?”
“真是的,跟你在一起,有種舒適的安全感。”她認真地說。
他微微一笑,繼續表演。
一曲既終,冷絳雪鼓起掌來。
而後,她用手托著下巴,明如秋水的大眼睛凝視他:“發生了什麼事,令你如此難過?”
南宮陵聞言,想起屍骨無存的東方萍,不禁悲從中來,感覺就像胃部被穿著皮靴的腳狠狠踢了幾下,咯出血來,倒在地下,站不起來。
“難道是東方萍出了事?”
“你怎麼知道?”
冷絳雪溫和地說:“江湖傳言天龍幫幫主南宮陵與表妹東方萍一起私奔,而今隻見你,不見她,所以我這樣猜。”
南宮陵低下頭,望著地上,不聲不響。
通常,被針刺中的人隻有兩個反應,不是呱呱叫便是不出聲。
“她很漂亮吧?”冷絳雪忽然問。
女孩子都關心別的女孩子是不是很漂亮。
“恩,”南宮陵說,“很漂亮。”
她點點頭,仿佛很了解的樣子:“我就想她很美。”
美又有什麼用呢,還不是成了紅顏枯骨,甚至連枯骨都沒留下。
“你也很美。”南宮陵不想再提起往事,轉移話題。
她畏羞地笑。
南宮陵從來沒有這麼溫柔過,隻會怔怔地瞧著她。
在那一刻,他忽然下定決心:逝者已矣,要好好活下去,真該珍惜眼前人,趁還來得及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