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種的池塘前栽著一大叢的美人蕉，上麵有不少折痕，就像有頑皮的孩子會說這個花開的真好看，然後摘下來笑著跳著。慈祥的母親會站在邊上看著，一家人，其樂融融。這樣的場景出現在D的腦海。水泥的曬穀坪後就是一幢貼著白色瓷磚的房屋，房屋上明顯的水痕已經到了二樓的位置，這樣的洪災。
    “電視手機都查不到這個地方的洪災的新聞，隻是雨大，水庫滿了，泄洪罷了。”桑似乎猜到她的所思。
    女孩的眼睛還澀澀的，她抬腳向前。這個就是目的地了吧？這裏充盈著死氣。緊閉的木質大門突然動了，門頁一扇一扇的被推到一邊。那是一個三十歲往上的男人，他搬出一把還算幹淨的椅子坐在水泥階上。伸手，招呼他們過來。
    她和桑對視一眼，並沒有從對方眼裏看到驚異的情緒，想必都是了然的，這人肯定等著他們。他們過去，男子卻並沒有招待他們的意思，桑自己去客廳搬了兩把小板凳招呼D坐到另一邊。他注意到客廳堆了一箱方便麵和礦泉水，一床棉被。棉被沒有打開，方便麵也未開封。知道他們坐定，男人輕輕的靠著椅子閉上了眼睛。
    男聲就這麼開始在他們耳旁縈繞。他語調平靜眼神無波，D盯著他微黑的臉色，發幹的嘴唇，似乎這其中充斥著一股說不出味道的詭異。
    “前天晚上，我們一家六口都在睡覺……”農村的夜晚除了看看電視就是一堆人聚在一起聊聊天。他們的房屋之上還有另外一戶人家，現在房子都被衝垮一半了，那是土磚房，兩個老人家守著鄉下的老房子。他們的兒子已經去了城裏，據說混的還不錯，買了個麵包車，在城裏坐著拖貨的生計，娶妻生子，在城裏落戶。兒子的妻子舍不得離開孩子，孩子三歲就接走去城裏上幼兒園了，也幸虧他們運氣好。要不是把孩子接走了……男人的語氣停頓了一下，睜開眼睛詭秘的往那堆塌了一半的房子看了一眼，好似心有不甘。
    “否則，也被埋在土磚房下麵了。”男子的表情怪怪的。桑和D都說不出話，再冷漠，你能在無辜的人命下冷漠嗎？
    兩個老人家都躺在土房下麵，至今政府也隻出麵派了個鎮委書記來晃了一圈表示慰問，發放救災物資。之後，便再不見蹤影。D不知在想什麼，她靠著那堵貼著白色瓷磚的牆，上麵淤泥點點無人擦拭。也不記什麼髒不髒了，她無力的靠著，仿佛牆可以給她一點支撐。夕陽西沉，村子裏水是有，電卻斷了。
    漸漸的，便是一片漆黑了，黑的沉沉的。天上沒有星星，隻有一片月光。蒼白的，幾乎被滔天的青色蓋住！白日裏不顯，到了夜間。除去青色，大片大片的紅色從許多方向升騰，枉死之人的怨恨。有人在田間裏打著手電哭泣，大喊。
    “有沒有看見我們家的孩子！”D仿佛能隱隱約約聽到這樣的聲音。災害來襲，首當其衝的，就是老人和孩子，腿腳不夠靈便，反應也不夠迅速。於是，這一次的災害，他們也是最受難得受害者。老人的魂魄垂垂老矣，容易去投胎轉世，孩子卻帶著茫然在這世間打轉，飄蕩，尋找……孩子沒被父母找著屍首，可沒那麼容易找到回家路，投胎再為人。
    “許多人都在找孩子，從早上到天黑。兩天了，大人的屍體好找，孩子輕飄飄的，誰知道飄去了哪裏？”男子嘴唇微翕，那雙幹涸的眼裏似乎一動就要留下淚水。男子突然從胸口掏出一張照片，桑坐得近。那是一家六口，原來這被淤泥掩蓋的二樓欄杆上還有一副幸福之家的對聯？兩位慈祥的老人滿眼的笑，這個男人帶著他的妻子站在老人身邊分別抱著兩個可愛的孩子。男孩約莫兩三歲，小女孩可能有六歲了。紮著個小辮子，笑眯眯的模樣。小男孩似乎在吃糖，手指戳到嘴裏吧唧著嘴，眼睛裏也全是笑意。
    D座的稍遠，隻看見男人低頭看著一張照片，見不著表情。
    “你們誰是使者？”男人沉默了好一會，問這句話像是要花費他積蓄了許久的氣力。
    D想這個使者應該說的是自己。她頗有些迷惘的指著自己，拿個陰涼的洞穴中，有深深的積水，女孩晃神的瞬間似乎看見了這樣的畫麵？黑漆漆的，發黃的水？
    男人斜睨了D一眼，嘴角咧起，似是發笑，又像自嘲。道：“但願她選擇的沒錯，活在這個世界上也沒意思了，不如求個公道，求個真相。”他拍拍褲子上泥土起身往外走，又突然頓住，像是想起了什麼事情要桑他們等一下。
    桑重新座回椅子，眼睛始終盯著天空看。然而D卻畏畏縮縮的，與她平日表現的性格大相徑庭。
    

    作者閑話：

    今天有事，這章就這樣啦，不好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