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指間的香煙堆出長長一截白色的煙末，搖搖欲墜地指向地上昂貴的地毯。
    香煙頭上的光亮忽暗忽明，朦朧了手指的輪廓。
    洛澤的臉在亮光之下慢慢變得泛出昏黃的光芒，就像一張遠去而又枯萎了的古舊照片一樣，那麼鋒利地分割著我們之間的距離。
    “篤篤。”
    “洛總，您要的東西我買回來了，現在送進來麼？”幹練的聲音忽地從門外傳來，打破了我們之間桎梏般的沉默。
    “嗯，進來吧。”洛澤的手一動，那截白色的煙灰陡然落地，脆弱得就像我們之間斷掉的關係。
    賈秘書提著紙袋走進來，似乎沒有料到我在房間裏，微微一怔，旋即笑開：“戚部長，您也在這裏？”
    “是啊。”一時間不知道如何作答，麵對她臉上的微笑也有些無所適從，雖然多半是錯覺，但我總覺得她的微笑潛伏著什麼，顯得有些詭異。
    “洛總，您是現在就要吃麼？如果要等一下的話，不如讓我先拿到休息間，讓電爐煨著，要吃的時候再給您送過來？”
    “不用了，”瞥我一眼，洛澤踱回桌前，臉上的神情微微有些怪異，整張臉更是顯得有些僵硬，就像是在為什麼而感到惱火一樣，“放在桌上吧。”
    “是。”賈秘書保持著臉上的微笑，將紙盒一隻一隻取出來放好，然後恭順地站在一邊，“洛總還有什麼吩咐麼？”
    “沒有了，你出去吧，有什麼事我會再叫你。”淡淡地回了一句，洛澤抬抬下巴指著我，“吃。”
    “呃，這個。。。。”我尷尬地看了看洛澤，示意他賈秘書還沒有離開房間。
    “怎麼，不吃？難道要我親自喂你？”皺皺好看的眉頭，洛澤雙臂環起，眼神中盡是不耐煩，“乖一點，快吃。”
    “撲哧。”
    除非是我耳朵壞掉了，要不然絕對不會聽錯賈秘書的笑聲，縱然是背對著我們，我也能用餘光瞄到她因為忍笑而略略顫抖的雙肩。
    耳根驟然發燙，我飛快地拿過一碗粥，裝作饑餓地吃起來，恨不得將整張臉埋進去才好，一邊吃一邊經不住想，洛澤剛才說的話到底是無心還是。。。。
    午後的陽光穿透薄薄的窗簾傾灑進來，房間裏安然靜謐，隻聽得見噼啪的鍵盤敲擊聲偶爾伴著一兩聲吞咽的輕響，慵懶放鬆得讓人恨不得昏昏欲睡，卻又舍不得就這樣浪費。
    粥很香，米粒粘稠帶著淡淡的清香，剝了衣的花生切得很細，伴著熬得濃鬱的豬骨湯，吃起來有種齒頰生香的感覺。
    一邊吃一邊忍住想要掉淚的衝動，不知道是不是滾燙的霧氣熏得眼眶發熱，隱隱想起有一次病了，不知怎麼非吵著要吃豬骨花生粥，他一邊幫我換了搭在頭上的冰枕一邊打電話叫人送外賣過來，卻被我耍賴似地製止了，吵著要他親手做給我吃。
    那個時候，我還可以無所顧忌地向他撒嬌，再無理取鬧的要求看在他眼裏都成了可愛的征兆，於是他寵溺地捏捏我的臉頰走去廚房。
    我在他背後得意地笑，空氣中的每一寸氧氣因子似乎都被他臉上的溫情暖和起來，吸進鼻腔中滿滿都是甜膩的熱度。
    於是帶著這種溫情安穩地睡過去，醒來的時候才發現天色早就黯淡成墨色，微微動一動身體才發現不知什麼時候他盡然貼著我的後背睡著了，手臂還像個不肯鬆開睡熊的孩子一樣緊緊摟著我的腰，淡淡的熱氣伴著他身上的味道透過他的胸膛傳過來，我輕輕地笑開，眼睛卻不自覺地發幹。
    床頭櫃上不知什麼時候放著一隻碗，裏麵的液體早就涼透了，可能是因為放了太久的時間，早就被風幹形成了難看的顏色，碗裏的東西除了發白的花生碎末，已經看不出本來的樣子。
    回過頭看他，長而濃密的睫毛安穩地隨著他的呼吸起舞，透著淡淡的月光映在臉上，就像是一圈疲敝的黑眼圈，身上還穿著剛才那身衣服，正統的西裝睡得皺巴巴地，白金袖扣也有一隻不見了，手臂卻緊緊地環著我，異常的執著。
    他的手指垂在一邊，修長的指尖上麵凹凸不堪，一直精心修剪的指甲坑坑窪窪，原本光潤的指甲蓋上還夾雜著一絲紅色的花生衣，淡淡的水紅，就像是將幹未幹的淡色的血。
    碗裏的粥幹淨如初，甚至連雜質的顏色都看不見。
    一口一口將它喝掉，似乎花費了很長的時間，恍惚地記起自己似乎一直在哽咽，不明原因的哭泣，一邊將混著鹹澀液體的米粒大口咽下，喉頭一陣發苦，原來心底的酸澀早就漫進了粥的滋味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