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晃晃的吊燈在眼前左右擺動著，刺眼的白光隨著它的擺動映照在我的瞳孔中，像放電一樣青光亂竄。
    “啪！”
    一隻手適時地阻止了吊燈的晃動，剛才還肆虐囂張的白光瞬間溫順了下來，靜靜地投射在小小一方木桌上。
    “組長？”
    “不要再用手撥動著它晃來晃去，刺得人眼疼。”
    抬頭瞥了一眼站在我麵前的人，灰色的襯衫在沒有燈光照射的地方顯得很沉靜，惟有他衣袖上一顆白金袖口閃著忽暗忽明的微光。
    剛才一直用手撥動吊燈的人有些不服地暗暗瞪了他一眼，狠狠地吸了口煙，將煙蒂猛地摁在煙灰缸裏。
    “來，喝點東西。”
    一杯微微冒著熱氣的咖啡推到我麵前，隔著嫋嫋的白霧，宋平南臉上的微笑變得有些濕潤。
    旁邊的人臉上的不滿這回變得十分明顯，看著宋平南的眼神也透著些說不出的古怪。
    “老李，你已經守了一夜了，到外麵休息一下吧，這兒有我就行了。”宋平南朝老李溫和地笑笑，將一杯咖啡遞到他手上，“剛才來的時候順便在路上買了點兒宵夜，老蘇和小陳他們幾個都在那兒吃呢，我讓他們給你留了一份，你去吃點兒吧。熬了這麼久應該很辛苦吧？”
    老李的表情瞬間軟化了下來，甚至有些受寵若驚，捧著杯子有些局促地道著謝，黝黑的臉膛微微發紅，似乎為剛才的舉動有些不好意思。
    “那什麼，組長您辛苦了！我去去就來！”
    “去吧。”
    大門“咚”的一聲合上，微笑著目送他的目光慢慢轉了回來，四周驟然安靜了下來，連一絲風聲都聽不見。
    “抽煙麼？”
    下意識地想拒絕，卻瞥見遞過來的是一包KENT。
    淡藍的煙霧混雜著霧白的顏色，交織彌漫在屋子上空。
    我隔著一層霧氣斑駁靜靜地凝視著對麵的人，他揚起的唇角在這片霧氣之中若隱若現。
    “還是不想說麼？”商量似的語氣像在和朋友聊天，唇角彎起的弧度也恰到好處，一雙深琥珀色的瞳仁在鏡片背後閃爍著溫和的光芒，甚至是覆在額前的碎發也溫軟怡人。
    深深吸了口煙，感覺雲霄般輕薄的煙氣在我整個胸腔中打了個轉，又從裏麵慢慢的流逝而出，這才有了點放鬆的感覺。
    “說與不說有什麼不同麼？”似笑非笑地瞅著笑得一臉溫和的男人，手上的煙灰簌簌而下。
    “不為自己辯駁些什麼？”將手邊的煙灰缸推向我，宋平南的語氣依然溫和。
    “事到如今才來為自己辯駁些什麼，是不是太晚了，宋Sir？”淡淡地笑了笑，將手中未燃盡的香煙擺在煙灰缸邊緣，“你們的任務已經完成了不是麼？難道這個時候還需要罪犯自己寫狀詞？”
    麵對我的諷刺，宋平南微微地笑開，臉上的表情並不惱怒，隻是有些認真地盯著我的眼睛笑道，“看來戚宵先生對我們警方有些誤會呢。我們請你來不過是因為委托方提供了些許關於你諸項指控的證據，我們隻是想根據這些指控對你提幾個問題罷了，你有權保持沉默選擇不回答，我們絕對沒有逼迫你的意思。”
    “提幾個小問題的話恐怕不需要這樣大費周章把我關在這裏將近24個小時吧？我從一開始就說了，你們所說的罪名我全部承認，既然這樣為什麼還要把我關在這裏這麼久？”
    “就算你承認所有的罪名，但是有些案子其中的細節你也必須作出相應的回答。除了認罪戚宵先生什麼都不肯說，這就讓我們警方很難辦案了。你知道這些案子涉案金額重大，每一絲細節始末我們都必須了解清楚，才能斷下結論。如果僅憑你自稱的認罪就將整個案子定罪了的話，我們警方的威信和辦事能力何在？這跟草菅人命又有什麼不同？我想戚宵先生從一開始就在懷疑我們警方的能力是不是？”
    依舊溫潤如水的聲音徐徐道來，絲毫聽不出惱怒，惟有稍稍冷凝的嘴角透出了幾分冰冷和嚴肅，好像我已經觸及到了他的原則底線。
    端起紙杯喝了一口，溫熱的液體裏麵帶著濃濃的奶香，不像是一般販售機賣出的速溶咖啡的味道，甘苦而美味。
    這是怎樣的一個男人？
    俊秀異常的長相，得體的談吐和高貴的氣質，穿著與警察身份和工資不符的昂貴衣服，連襯衫上麵的袖口都低調而奢侈；懂得將嫌犯最珍貴的東西小心翼翼地保管下來，懂得在嫌犯疲憊的時候緩解情緒，懂得一個舉動就梳理好同事間的矛盾，懂得以退為進慢慢攻心。
    這樣的男人為什麼會成為普普通通的警察，他的氣質他的長相他的一舉一動都毫無疑問地說明他並不屬於這個平民化的圈子，他到底是誰？
    心裏驀然一驚，一個初次見麵的男人居然瞬間就可以將我的好奇心掉到頂點，這樣的情景對於向來習慣了波瀾不驚的我來說，無疑令人感到驚奇。
    “我沒什麼可說的，你們所陳述的罪名，我全都承認。是與其他的問題，我都不想回答。”
    靜靜地聽完我的話，宋平南沒有我想象中的勃然大怒，隻是透過反光的鏡片靜靜凝視了我很久，然後將眼前的資料拿起來仔細地再讀。
    “其實，我並不相信你所說的一切。”
    看了半晌，宋平南忽然冒出一句。
    心猛地一顫，“什麼？”
    “我並不相信戚宵先生犯了以上的罪名。”平靜的語氣帶著淺淺的笑意，似乎從我眼中看到了驚惶。
    “我都說了，是我做的！上麵的罪名都是我做的！”有些煩躁地移開視線，粗暴的語氣想要遮住我慌亂的心情。
    “你知道一旦承認下來會怎樣麼？”沒有步步緊逼，反而換了個話題。
    “知道。”又恢複成了冷冷的語氣，我瞅了他一眼，將嘴唇緊緊抿起。
    “所以即使這樣你還是選擇承認？”淡淡歎了口氣，宋平南臉上露出無可奈何的笑容。
    我點點頭，沒有開口。
    “如果我說，”他頓了頓，似乎在找合適的措詞，“如果我說，你確實沒有觸犯以上的罪名，我可以幫你洗清嫌疑的話，你願不願意試試？”
    洗清罪名？
    我眉毛一挑。
    沒有條件的洗清罪名？天底下會有這樣的好事？
    “不用了，我說過我承認。”
    有些人情就算窮盡一生也難以還清，這就是所謂的債。
    “不問條件？”略帶詫異地挑挑眉，冰冷的鏡片上反射出一道寒光。
    “你的人情，也許不是我這種人還得起的。”淡淡地回他一句，朝他咧嘴笑開，“我記得剛才宋Sir好像還因為我質疑警方的公正廉潔而有些惱怒，那現在這樣又算什麼？”
    宋平南倒抽了口氣，沒有回答，臉上的溫和顯得有些僵硬。
    一時間氣氛冷了下來，室內又恢複了剛才的清冷。
    “組長！”大門忽然被大大打開，蘇立偉沉著的聲音出現在門口。
    “怎麼？”
    “外麵有人說想要見見戚宵先生。組長您怎麼看？”
    “什麼人？”
    蘇立偉銳利的目光猛地朝我身上一探，隨即又很快地縮了回去，“隻說是他的熟人，好像還帶著律師。”
    我的心像是被人緊緊用手握住一樣，連跳動都覺得窒息，有什麼東西像是臘月裏麵的冷水全數潑上我的周身，從裏到外都透出森森寒意。我抑製不住自己地打了個寒戰，感覺胸口的痛楚越發的強烈起來，像是有人用手將心房一寸寸撕裂開查看裏麵的血肉，比疼痛還要令人恐慌的，是那種被人探視得體無完膚的赤裸裸。
    “那好吧。讓人帶他過去，隻有半小時。”宋平南不動聲色地打量了一番，隨即朝蘇立偉點點頭。
    我僵硬地站起來，周圍的一切仿佛虛幻般時隱時現，每踏一步都好像踏在鋒利的刀刃上，沉澱而無力，心中仿佛有千軍萬馬一踏而過，碾平了整個心髒。
    胸腔的痛楚叫囂著無處宣泄，劇烈的疼痛伴隨著指尖的顫抖蔓延全身，幾乎要將整個骨絡撕裂將整個軀體刺穿。
    在這片驚疑不定的苦痛當中，我悲哀地發現，自己居然還帶有那麼一點點憧憬和思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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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舊的第五章我覺得很拖遝，所以寫了新的，看親們喜歡哪個吧
    另：大家施舍點留言給我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