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裏，岑雲鶴雙眼緊閉，無力地躺在床上，仿佛所有的力氣都在黎淮剛剛關門離開的那一刻消散殆盡。
    他實在想不通自己為何會對一個暴發戶的私生子一見鍾情，麵對對方三番五次的拒絕卻還猛追不舍，真是把臉都丟盡了，更想不明白自己在簽署結婚同意書的時候到底在想什麼，為什麼會為了一個修車工而違逆父母，疏遠親人朋友。
    三年來的點點滴滴如同過電影一般回放在腦海裏，那些快樂的和悲傷的片段交織在一起，想到一言一行一舉一動都是他自己親身做的。
    他痛苦地捂住了臉，自己怎麼能如此荒誕，就跟著了魔一般，真恨不得把腦子挖出來，使勁晃一晃裏麵的水。
    可記憶是真的，唯獨沒了對黎淮的感情，頃刻間幹幹淨淨，一絲不剩。
    他無力地凝視著天花板，幢幢燈影晃得人頭暈眼花，房間裏的空氣仿佛也帶著一種壓抑和沉悶，周圍的聲音變得遙遠而模糊。
    孤獨和無助讓他霎時間無所適從，隻覺得一股悶氣堵在胸口，憋得人喘不過氣。
    觀察室的呼叫鈴響了，黎淮和拎著蛋糕的梁助理跑到門外時，鍾修白和幾個護士已經在屋裏，趴在床邊的岑雲鶴接過鍾修白遞來的生理鹽水漱口。
    在黎淮的角度，隻能看見他清秀的眉頭緊皺，像是兩道深深的溝壑，一隻手緊握著床單，領口處還沾著些汙漬。
    剛想問一句怎麼了，門口的倆人就被一個拎著生石灰袋子的小護士擠了出去，緊跟著有人打開了窗戶，微涼的晚風徐徐，夾雜著遠處花草的淡淡香氣，吹散了病房裏嘔吐物的腥臭味。
    想起剛才梁助理說過，腦震蕩會導致嘔吐，黎淮下意識地問，“箬箬晚上吃了什麼？”
    “唔，我們開會一直開到了十點，秘書在中途叫了綠豆百合粥，岑總覺得清涼爽口，就吃了不少。”他想了一會，“午飯吃了苦瓜、芹菜和扇貝，還有一盅冰糖雪梨。”
    護士掃進簸箕裏的生石灰被染成了黑色，腥臭得嗆人，帶著一股難以言喻的惡臭，好似某種腐爛的物體所散發出的氣味，梁助理不禁捂住了鼻子。
    黎淮把人攔住，“需不需要化驗檢查嘔吐物？”
    “麻煩不要影響我們的工作。”鍾修白一邊輕拍岑雲鶴的後背一邊接著說，“並不是胃腸道疾病，沒有必要耗費醫療資源做檢驗，黎先生多看看書就知道這是最基本的常識。”
    因為家庭原因，初中畢業後就輟學打工的黎淮並沒讀過多少書，成婚後岑雲鶴為他請來幾名特級教師做專職輔導，離開課堂許久的他才終於考到了個貼著一本線的分數，也才有機會被岑雲鶴動用關係送去了一所頂級大學。
    但周圍的人自始至終看不起他，雖然岑雲鶴不止一次當眾嚴厲懲罰過奚落自己的人，可即便如此，隻要岑雲鶴不在場，他們照舊不放過任何挖苦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