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安寧換上了一身黑色勁裝，他站在銅鏡前轉了兩圈道了聲，“還不錯。”許是這幾日食不下咽，根本看不出衣袍下還藏了一件金絲軟甲。
    門外的招財已經穿上了黑鐵的虎嘯營鎧甲，他身後的屋外黑壓壓一片，鎮國公府五百名虎嘯營兵士整裝待命，隱藏在樹影中的暗衛屏氣凝神，隻等屋中的宋安寧一聲令下。
    “禦林軍動手了。”招財輕聲說。
    宋安寧背上短弓和箭鏃，望著銅鏡中的自己說，“駱明夷曾說過，有能將人照的清晰如水中倒影的鏡子，就連臉上的毛孔都能瞧得一清二楚。”
    他邊說邊看著正在幫自己綁護手的進寶說，“一張一模一樣的臉，什麼都能看得明白，難道不害怕嗎。”
    進寶一言不發，自從宋安寧讓他去遞消息給駱明夷，他就知道自己暴露了，鎮國公府不會留三心二意的人。
    “明日繼續整理書冊，我記得大概還有十幾箱吧，香樟木采買到了嗎。”
    “掌櫃的在東北訂了一批。”進寶的聲音發著顫，“若是要重修書房的架子，大概還要再進些貨。”
    “你跟了我幾年了？”
    “十，十三年，世子。”
    “招財呢？”
    “十四年。”
    “過了寒露我就十六了，阿父說他這麼大的時候帶兵從城外殺進了皇城裏。”
    宋安寧一邊說一邊漫步走出屋子，“國公府哪有什麼信印，就是挖地三尺，把外祖父的墳翻個底朝天都尋不到，曆代老國公送信也隻會派遣虎嘯營暗衛，哪怕不署名對方便知曉來信者誰。”
    “駱明夷果真是安穩太久了，這點常識都忘了，你說是不是，進寶。”
    宋安寧清了清嗓子，“進宮！”
    十步殺一人，千裏不留行，鎮國公府中的虎嘯營兵士雖蟄伏許久，但都曾是一身轉戰三千裏，一劍曾當百萬師的豪傑，府外的禦林軍瞬間潰敗。
    宋安寧騎著黑馬一箭射中一名百戶長，城外三千兵士應聲而起，實木的攻城錘撞破城門，與守城的禦林軍廝殺在一起。
    宜嬪與王茂德無法說服所有的禦林軍加入叛亂，原先合作的三皇子所扶持的流民叛軍又被太子和英王絞殺，眼見被聖人查出端倪，他們隻能趁著三皇子與英王失蹤孤注一擲。
    原先倆人計劃再多說服一些將領，但宋安寧沒給他們機會，三司會審定會證明書信均為偽造，到時候刑部許尚書供出倆人將自己摘出去。
    他們隻能逼宮，速戰速決，措手不及間逼迫聖人立下詔書傳位二皇子。
    宋安寧帶人一路殺進宮中，箭鏃空了，他直接換上長劍在馬上劈砍，鮮血飛濺到他臉上，他伸出柔嫩的舌頭舔了舔，冷笑一聲反手斬殺了旁邊想要偷襲的禦林軍。
    漆黑的眸子泛著冰涼，映出敵人捂著脖子緩緩倒地的身影，宋安寧抓起他背後的十幾支箭鏃，勒住韁繩，黑馬的前腿踩斷了想要爬起來人的脖子。
    馬背上的宋安寧宛若是從地獄中走出的惡鬼，直到含元殿射出明黃色的信號，宋安寧眯著眼睛，“趕過去。”
    帶來的五百人堪堪隻能纏住宮門前的幾千禦林軍，招財進寶與幾名暗衛殺出一條血路，護著宋安寧深入宮中，虎嘯營雖然驍勇，但禦林軍人數眾多，眼見著就要落了下風。
    宋安寧搶了一杆長槍，挑起從含元殿衝來的幾名禦林軍，剛一收勢就發覺宮牆邊跪在地上的身影，“萬涵雙？”
    “世，世子！救我，世子！”萬涵雙匍匐著爬起來，她腿部的傷口深可入骨，“世子，二皇子要謀反！他們要殺了聖人！”
    她一邊說一邊爬過來，宋安寧想將她拉上馬背，但萬涵雙從懷中掏出了一個黃布包，“玉璽！世子你快帶著玉璽走！”
    “這！”宋安寧瞪大了眼睛，“你怎麼拿到的？”
    “我姑母偷出來的，哈哈！”萬涵雙一張口噴出一口鮮血，“沒有玉璽，誰都做不了聖人！”
    遠處越來越多的禦林軍衝入宮內，護在宋安寧身邊的人一個個倒下，招財後背上插著兩支箭矢，進寶早已力竭，半退著防守。
    宋安寧跳下馬扯過黃布，胡亂包了一快碎裂的石塊，他將玉璽塞進萬涵雙衣襟裏之後上馬高呼，“玉璽在我這，不是想要玉璽嗎，有本事來搶啊！”
    他狠狠甩了一鞭子，黑馬嘶鳴，手上的黃布包吸引了周圍所有人的目光，“玉璽在我這！來搶啊！”
    黑馬飛馳在宮內，宋安寧身側擦過幾支流矢，他將馬鞭子抽的飛快，一轉眼就帶著禦林軍奔上了城牆。
    搶得玉璽者，加官進爵，榮華富貴一生。
    留在原地的萬涵雙爬到招財進寶身邊，顫顫巍巍地掏出了懷中的玉璽，“怎，怎麼辦！”
    招財砍斷背上的箭矢，他看見新的虎嘯營騎馬衝入宮中，領頭的將士說，他們從駱嫣然與段璃的莊子上來，但城外湧來了更多的禦林軍，王茂德拉來了救兵。
    “去含元殿！”招財當機立斷，他指了下癱倒在地的萬涵雙，“把她帶上。”
    剛才從含元殿發出的信號便是號令禦林軍追查帶著玉璽逃跑的萬涵雙，如今宋安寧成了眾人升官發財的肥羊，黑馬被射中馬腿倒地不起，宋安寧順著城牆一路跑向外城。
    後背的衣服被血染濕，身後的喊叫聲越來越近，恍惚間背上又中了一箭，他閉上眼睛，懷中的黃布包摔落出去，時間仿佛靜止了，宋安寧腦海中突然想過自己這一生，似乎沒有什麼遺憾了吧。
    越朝，他低喃一句，大概是欠他一個世子妃的位置吧。
    黃布包裹散落在前方，裏麵的石塊滾落出來，宋安寧摔在了地上，他支撐著爬起來，抱起黃布和石塊，繼續踉蹌著往前。
    眼前一片血紅，箭矢擦著他手邊劃過，後麵的人應當是想捉活的吧。
    宋安寧突然覺得現在的自己應當很難看，但若是現在這般模樣，見了鎮國公府的列祖列宗才不會被批的體無完膚吧。
    他聽見了戰馬的鳴叫，黑色的身影向著他跑來，那人連續拉弓射出三支箭矢，一把抱住他奄奄一息的身子。
    “不是……玉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