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安寧覺得這一覺睡得格外沉，等到傍晚蛙聲一片，他才揉了揉眼睛喊了聲，招財，什麼時候了。
    “快到酉時了。”
    回答他的是越朝低沉的嗓音，宋安寧翻了個身，“你怎麼還在這。”
    “世子並未讓在下離開。”
    “用晚膳嗎。”宋安寧問得很輕，“府中廚子做的可還合口味。”
    “比軍中精致得多，世子衣擺濕了。”
    淡青色長衫的衣角垂落在地，被打落進來的雨滴浸濕，不僅如此，布鞋的前端也落上了雨點子，身後的下人捧著幹爽的衣服和鞋子。
    “想不到越都尉還是個講究的。”
    “著了涼，染了風寒，難受的是世子。”
    “鞋給我。”
    招財和下人們無所適從，涼亭裏擺了躺椅之後本就有些局促，越朝的輪椅又擋在旁邊，招財剛吸了口氣想擠過去，輪椅上的越朝側身，長臂一伸就將他手中的布鞋拎了起來。
    “世子轉過身來可好。”
    宋安寧坐起身偏頭看著他，越朝腿上放著一雙淡青色繡著竹葉的布鞋，一愣神，越朝已經握上了他的腳踝。
    骨節寬大的手掌隔著衣物依舊磨得他癢癢的，他順著力道將腿伸到躺椅邊，任由越朝脫下氤氳了水汽的鞋子。
    “襪子沒濕。”
    越朝說著捂上了他的腳尖，接著幫他套上了新的布鞋，還幫他將後跟整理舒服之後放在了地上。
    宋安寧想要一把搶過他放在腿上的另一隻布鞋，手腕卻被越朝隔著袖子輕輕擒住，“另一隻。”他輕聲說。
    沒有用勁卻掙脫不開，越朝覺察到他的掙紮，鬆開手之後直接握住了另一隻腳踝，這邊被宋安寧擋在裏麵，越朝脫了他之前的鞋子，三兩下幫他換上了新鞋。
    宋安寧將腿抽回來，越朝把腿上濕了的鞋子交給招財。
    “傷疤淡了不少。”
    “韓軍醫的藥很管用，在下告退。”
    “不一起用膳嗎。”
    “那在下多謝世子。”
    輪椅上的越朝低著頭跟在他身後，盯著衣擺上的水漬出神，下人們舉著油紙傘，雨滴飛濺在倆人身上。
    宋安寧的院子很寬敞，池塘中的荷花被雨打落，宋安寧站在岸邊停下了腳步，幾尾錦鯉遊到身邊，藕粉色的花瓣飄在水中打轉。
    “傳膳。”
    他快步走進前廳，石磚上留下一排淺淺的腳印，越朝跟在他身後，荷花荷葉那麼多院子裏都有不是嗎，何必要憐惜這一朵。
    一場驟雨降不下連日來的暑氣，宋安寧的飯量一直很小，他夾了幾片清炒的藕片，對麵的越朝局促不安，隻知道扒拉碗中的米飯。
    “你以前離開皇城的時候應當年歲很小吧，二姐說你十歲就去了軍中。”
    “是，之後一直並未回來過。”
    “這些日子沒去坊市裏逛逛？”
    “暑熱難耐，韓軍醫希望在下多練習複建。”
    “那今天豈不是耽誤了你一個下午的時間。”
    “韓軍醫應當不會介意。”
    “有想去的地方嗎。”
    “永豐湖，在下原本準備涼快些之後，等初一或十五沒有宵禁時過去的。”越朝頓了下，“在下的母親以前常帶在下過去消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