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象雲圖顯示，明天下午有大雪。”
    “噢，這個季節了，還會有大雪？”禇大海問道。
    許麗婭展開氣象雲圖，解釋道：“曆年氣象資料反映，這個季節很少有大雪，但今年氣候有些反常。”
    “麵積有多大，邊境那邊也有嗎？”賀十一插問道。
    “大範圍的降水，我們對麵邊境的另一側也有降水，他們的兩個機場都能覆蓋，平均降雪厚度在2。5厘米以上。初步預測明天下午開始下雪，夜裏4點鍾左右結束。”
    禇大海笑道：“看來老天爺對敵我雙方都是公平的。好的，密切注意天氣變化，有情況隨時報告。十一，將此情況上報軍指揮所，同時通知場務連檢查掃雪機，保證雪停即掃，通知師司令部，命令全師部隊做好掃雪的準備。”雖然有了掃雪機，但是臨戰狀態下保證跑道和各條道路通暢刻不容緩。
    “是!”賀十一答道。
    第二天下午5點鍾，大雪如約而至，紛紛揚揚地飄了下來。邊境對麵上空的飛機早早就收兵回營，我方飛機隨後也全部降落。半小時後，浦城機場那台樣子奇特的巨大掃雪機準時開始冒雪作業。
    部隊吃過晚飯後，8點鍾全部上床睡覺了，預計4點鍾雪停後起床進場掃雪。
    掃雪機上的殲五發動機不知疲倦地連續吼叫了8個小時，如同催眠曲一樣，把機場上的所有人員全部送入到了夢鄉。
    淩晨4點，掃雪機已經將主跑道、滑行道、聯絡道上的雪吹得幹幹淨淨。部隊起床進場後，又將起飛線，停機坪等停有飛機不便使用掃雪機的地方清掃幹淨。2個小時後，機場上所有的水泥地麵全部露了出來。8點鍾，我8架飛機準時起飛升空，向邊境方向飛去。
    然而，邊境對麵的上空卻異常平靜，我方雷達上沒有發現一架飛機，前幾天雷達熒屏上的大麵積光亮此刻消失得無影無蹤。空中帶隊長機曹元華也向地麵塔台報告說：“001，217報告，對麵的天空連隻鳥也沒有，他們是不是還在睡大覺？”
    這個情況很突然，禇大海不敢斷然下結論，他把指揮權暫時交給159團張團長，自己駕駛一架殲六打開加力衝上天了，到了邊境線附近，他一邊貼著邊境線飛行，一邊觀察對麵的情況，隻見天空藍得清澈透明卻也顯得一片曠寂，地麵上則是白茫茫一片，全沒有前兩天坦克、汽車到處亂撞，塵土飛揚的那般景象。他足足觀察了20分鍾才落地。
    到了塔台後，他首先把許麗婭叫來：“小許，你能準確地說出邊境那邊的降雪厚度嗎？”
    許麗婭看了下氣象圖，又默默地計算了一下，肯定地說道：“平均在25厘米。”
    “25厘米？”賀十一看了一下手表，“我計算過，如果他們從下雪開始，鏟雪車、掃雪機連續作業，按理說到現在主跑道應該清理完畢了，飛機可以起飛的。”看了一眼坐在一旁正轉動著手中的紅藍鉛筆十分悠閑的標圖員。
    “這就奇怪了，為什麼那邊天上一架飛機也沒有呢？”禇大海自語道。
    “師長，”賀十一問道，“我們的飛機要不要回來？”
    “先等一等，留空觀察一下再說。”
    軍指揮所的電話很快就打過來了，要求浦城機場已起飛的飛機繼續留空觀察，不要麻痹大意，密切注意敵情變化，防止對方搞什麼陰謀。
    正在這時，跑道上出現了異常情況，老百姓的一頭牛不知什麼緣故跑到主跑道上來了，塔台外麵的信號員發現後，連忙朝著那頭牛打過去一發紅色信號彈。賀十一很快衝下塔台，招手叫來機場警衛人員，把那頭牛趕了出去。當他回到塔台時，不曾想，踩在一小塊冰麵上，腳下一滑，一屁股坐在地上，他連忙站起身，拍了拍屁股，自嘲地笑笑，看著地上結的冰，罵了一句：“媽的!”忽然，好象想起了什麼，連忙上到塔台，把許麗婭拉到一邊，悄聲問道：“麗婭，昨晚下雪時和雪停時的氣溫有沒有變化？”
    許麗婭想了想：“應該有啊!這個季節下雪，下雪時溫度比較高的，雪停了氣溫能下來一些，怎麼了，你問這個幹嗎？”
    “我要準確數據!”
    許麗婭給了他具體的數據後，他分析道：“按照我做的功課，25厘米的雪，對麵的兩個機場正常清理的話，主跑道應該用12個小時就能清理完畢。可是昨天下午5點鍾開始下雪時，氣溫還是比較高的，我注意到了，初雪剛下到地麵有些就已經化了。他們使用的鏟雪車，鏟雪板距離地麵有0。5公分，鏟過後肯定留有少量的殘雪，而且是化到地麵的初雪，按照你給的數據，下半夜氣溫降到零下15度，不凍冰才怪了!”
    “我們這兒是零下15度，他們那邊就是零下18度，結冰是肯定的!對呀!我怎麼就沒有想到呢？”許麗婭高興地叫道。
    禇大海此時正在跟張團長和159團韓政委閑聊，聽到她的叫聲，說道：“你們倆兒在那兒嘀咕什麼呢？”
    “師長!”賀十一把剛才的分析給禇大海和張團長、韓政委說了一遍後，接著說道：“而我們的掃雪機就是雪化成了水也不妨礙，在沒有結冰之前都可以吹走的!”
    禇大海和張團長、韓政委對視了一下，說道：“有道理!很有道理!這個季節如果結冰的話，就是氣溫暫時回暖短時間內也不可能化了，是不是這樣，小許？”
    “是的!師長，而且明天又有寒流來了!”
    “這就是說，他們的這兩條跑道至少十天之內不可能使用了？”處在高緯度的飛行部隊都知道，跑道上一旦結了冰就等於是廢了。
    賀十一、許麗婭一起點點頭。
    “而且他們其中一個機場裝備的是對我們威脅最大的米格25飛機。”賀十一說道。
    “好的!你們倆個把數據再核實一下，然後小賀把我們的預判向軍指揮所報告一下。”
    “是!”
    戰區空軍和軍經過偵察和多渠道核實，確定邊境另一側的兩個機場跑道大麵積結冰，作戰飛機不能正常起飛。
    軍指揮所隨即命令我方浦城機場和另一個機場的戰鬥巡航取消，改為一等戰備，雷達部隊密切監視對麵空情，若對麵的飛機起飛，我方飛機也起飛，對麵的飛機不起飛，我方飛機每天上午隻起飛一個批次8架，以顯示軍威。
    搞到命令後，禇大海高興地說道：“看來還是我們的掃雪機技術先進，用了8噸煤油，卻節省了成百噸的煤油，這個買賣值得!”
    “天空現在是我們的了，這也叫不戰而屈人之兵!”賀十一揮著拳頭說道。
    禇大海欣賞地看了他一眼：“豪邁，有氣魄!不過某項技術先進隻能取得暫時的勝利，戰爭的角力是多方麵的。”
    “我明白，師長!”
    “十一，你是怎麼想到的？”許麗婭追問道。
    “怎麼想到的？我剛才出去時，在塔台下踩在冰上，摔了一跤，於是頭腦風暴就掀起來了!”
    “沒把你的腦殼掀掉了？”許麗婭又跟他逗起嘴來。
    張團長笑道：“小賀可是我們團的寶貝，腦殼可不能沒有了？”
    “我一定把今天的氣象情況記入曆史檔案，每年都要拿出來看一看，氣象也出戰鬥力!”許麗婭說道。
    “行!”禇大海稱讚道，“小許是個有心人!”
    邊境那邊沒有了空情，我方轉入一等戰備，緊張的氣氛有些緩解。塔台上賀十一和訓練參謀、領航參謀三人換著班的休息，他可以在塔台附近隨意走動了，目標很明確，救護車。
    醫生鄭雅潔和護士王桂馥今天值班。看到賀十一朝救護車走過來，王桂馥連忙推了鄭雅潔一把，笑道：“他來了，你快去吧！”
    鄭雅潔有些靦腆地抿了一下額前的頭發，朝賀十一走過去。兩人找了一條長凳坐下來。誰也沒有開口，片刻，賀十一輕聲說道：“這裏是我們愛情開始的地方，我會永遠記住的!”
    她看了他一眼，想不到這個很陽剛的男人也有柔情似水的一麵，她也輕聲地但堅決地說道：“我也會的!”
    倆人又默不作聲了，隻是靜靜地看著湛藍的天空，皚皚的白雪，綿延的群山，幽黑的跑道，閃亮的飛機。
    賀十一先開口了，卻是一句感慨：“天地有大美而不言，四時有明法而不議，萬物有成理而不說。”
    “你到挺有雅興的!好像是《莊子》說的？”鄭雅潔莞兒一笑。
    “沒錯！此情此景，有你有我，讓我想到了這句話。”賀十一說道，“《莊子》是講的自然辯證法，非常富有哲理。現在大兵壓境，戰爭一觸即發，我們忙裏偷閑在這機場塔台邊上談戀愛，是不是也很浪漫，很自然啊？”
    鄭雅潔微笑著點了點頭：“比起城市裏的花前月下，我還是更喜歡我們現在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