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政治學習，賀十一找指導員請半天假，說自己的肺部疼痛難忍，半夜喘不上氣來，能不能到內場衛生隊去檢查一下。
    指導員仔細打量了他一下，入伍快一年了，這小子從來就沒生過病，怎麼突然肺部疼痛了。他關切地問這問那之後，想了一下，戰備命令還沒有解除，部隊還是在宿舍待命，一般情況下是不準假的，好在是去內場，沒有離開軍營，還是準了賀十一的假。
    賀十一心裏暗喜，他根本沒有病，就是想去內場。為了請假，他且費了點腦筋，其他的理由都不合適，隻能說去看病。一般的病還不行，外場門診室有醫生就可以看了，隻有說肺部有病，肺部檢查要做透視，外場門診室沒有X機做不了，隻能到內場去做檢查。
    從隊部出來，他整整軍裝，正正帽子，正準備走，顧兵納悶地看看他問道：“你小子好好的，哪象有病的樣子，怎麼突然要去內場看病，別是神經出什麼毛病了？”
    “你才神經有病呢？”
    沈嘉偉打量他一下，帶著酸味地說道：“好好倒飭倒飭吧，說不定內場哪個大美女在等著你呢？當心重色輕友啊？”
    “你想喝醋了找何生良要去！”
    “還肺部疼痛？指導員眼角的傷疤複發了，讓你給糊弄了！你又不咳嗽又不氣喘的怎麼就知道是肺部疼？什麼時候我也肺部疼一把？”沈嘉偉狡詰地說道。
    賀十一心說，你小子夠聰明！嘴說：“行了！不跟你們廢話了！走之！”
    他去內場實際上是想找劉靜茹，按說星期天去內場請假容易，可養牛場就劉靜茹和穀大媽兩個人，星期天兩人輪著休息。他星期天請假，正趕上劉靜茹休息等於白跑一趟，他又不好直接去團長家裏找她。
    到了養牛場，劉靜茹和穀大媽正在用水衝洗牛舍，他跟穀大媽打過招呼後，叫了一聲：“劉老師！”
    穿著水靴、套著防水圍裙的劉靜茹笑眯眯地說道：“小賀，你怎麼來了？是到內場來辦事？還是找我有什麼事？”
    “找您有點兒事。”
    劉靜茹把他帶到休息室，問道：“找我什麼事兒，說吧？”
    “是這樣的，我們用您計算得出的方法進行殲六校靶，在800米的距離上效果很好，不出三發就可以單炮校準，而且都是打中靶心。”
    “這不很好嗎？應該給你小賀立上一功了！”劉靜茹高興地說道，見他沒有顯出高興的樣子，問道，“還有什麼問題嗎？”
    “我…們想加大一些距離，在1000米的距離上試試。”
    “那不更好了嗎？”作為飛行員的妻子，她當然知道在空中遠距離開炮命中目標的意義。
    “可是，靶場的空間有限，隻打到800米遠？”
    “那你的意思是……”
    “我在想，能不能以800米命中靶心為參數，測算出1000米的準確概率，不用打實彈也能校準？”
    劉靜茹對他的想法感到驚奇：“說得具體一點兒！”脫下圍裙，給他倒了一杯水。
    “這是我從《解放軍報》上一篇文章得到的啟發，說是駐上海市區內的一個連隊，沒有專門的射擊訓練場，他們就想辦法，把100米的胸環靶同比例地縮小10倍，在室內10米的距離上練習瞄準。隻是我們飛機的炮瞄比他們那個要複雜得多了。”
    劉靜茹想了一下，說道：“你這個想法很大膽，也很奇特！從理論上說是可行的，你們可以這樣試試呀？”
    “我們的靶台是鋼筋水泥的，不可能隨意變大或者縮小，另外還有多種機型飛機校靶。”
    “我明白了！”劉靜茹點點頭，想了一下，“你的意思是說，以800米參數作為依據，通過理論計算，得出1000米甚至更遠的準確概率，看看誤差有多大，然後再計算出瞄準具調試的方法，對吧？”
    “對！就是這個意思？”賀十一隻是有一個想法，沒想到讓劉靜茹說得這麼具體明白。
    “讓我想想……這恐怕要建一個數字模型，把600米、800米、1000米、1200米的彈道都考慮進去，然後……好吧！把你們800米調試的數據都給我，我先試試看！哈哈！小賀，你這也是在考我了!這建數字模型我還是在大學時做過的，丟了很多年了，現在還要重新撿起來，而且建數字模型是很費功夫的，要做大量的運算！”
    賀十一傻笑了笑，問道：“我能幫你運算嗎？”
    “這可用不著。不是不相信你，一來有些運算你可能還沒有學過，二來你算出的結果有些我還要驗算一遍，你隻要告訴我殲六飛機光學瞄準具的基本原理就行了。”
    “這……”賀十一欲說。
    劉靜茹笑笑打斷他：“不用了，我找你們團長要！有結果了我給你打電話！”
    賀十一連忙說道：“那太好了!不過，劉老師……”
    “還有什麼問題嗎？”
    “保密，特別是團長。”
    “好的！”
    賀十一高興地從養牛場出來，接著去辦另一件事――“看病”。
    他到衛生隊找到於菲菲，說道：“能找醫生開個透視單子嗎，我做個胸透？”
    於菲菲驚訝地打量他一下，一連串地問道：“做胸透？你怎麼了，有什麼感覺嗎，發不發燒，咳嗽嗎，要不要做個全身徹底檢查？”
    賀十一小聲地說道：“你別一驚一乍的好不好？我什麼毛病也沒有，隻是做個透視！”
    “沒病你做什麼透視，白白吃射線啊？”
    “你別管了，糊弄我們指導員呢！趕快吧，我的於大小姐，晚了回去趕不上飯了！”賀十一催促道。
    “你搞的什麼鬼呀？敢情跑到內場來就是為了做一個透視，糊弄你們指導員？你想泡病號呀？”
    “就算是吧！”賀十一不想告訴她實情。
    “泡病號？這可不象你賀十一幹的事。”於菲菲一邊帶著他做透視，一邊叨叨著。
    賀十一搖著腦袋說道：“有時候泡病號也是一種策略。”
    透視完，又讓醫生開了幾片消炎藥，他對於菲菲說道：“謝了，有機會請你吃肉。”
    於菲菲笑道：“必須是你配出來的那些雜交優勢品種，別的我可不吃。”
    “行！保證你吃了又長智慧又長肉！”
    劉靜茹晚上回到家後，翻箱倒櫃地把《數學建模》的書找出來，一邊看書，一邊運算。
    禇大海見她這個樣子，又看看一桌子的演算稿，好奇地問道：“你這又是幹什麼呢？前兩天翻出《高等數學》來，今天又是《數學建……模》，怎麼，你們養奶牛還用得著這麼高深的數學了？”
    劉靜茹笑道：“你別管了！我就喜歡數學，做著玩玩兒！”
    禇大海知道她對數學非常感興趣，沒說什麼，忽然發現桌上還有一本《殲六飛機原理教材》，不解地問道：“唉？你做數學幹嗎還給它翻出來了？”說著，看了看她做的數學演算，說了句，“搞不懂。”
    劉靜茹欲說又止，想了想對禇大海說道：“你忙你的去吧，別影響我了。”
    禇大海覺得她今天有點怪怪的，見她認真翻書演算的樣子，也不好再打擾她了。
    一個星期過後，午休的時間，賀十一正在洗漱間裏洗衣服，值班員何生良來找他：“你小子躲到這兒了，讓我找個遍，趕快！有電話找你。”
    “電話，找我的？你別扯了，誰會打電話找我？”賀十一不相信，以為何生良在跟他開玩笑。
    何生良認真地說道：“真的！騙你是小狗！一個女的，說姓劉，說話聲音脆生生的！”
    “女的，姓劉？噢！等等，我馬上過去！”說完洗去手上的肥皂沫，放下袖子趕忙朝值班室走去。
    何生良追著他問道：“一個女的給你來電話，是誰呀？你們老鄉中幾個女的好象沒有姓劉的啊？”看看左右，小聲地，“唉，不會是你的女朋友吧？長得怎麼樣？”
    賀十一瞪了他一眼：“我的女朋友？你想什麼呢？”
    到了值班室，他把何生良關在門外，不讓進來，接起電話：“機務二中隊賀十一。”
    電話那頭是劉靜茹的聲音：“小賀，是我！”
    “劉老師，您好！有結果了嗎？”他急切地問道。
    “有了！你旁邊有筆和紙嗎？我告訴你數字模型的結果。”
    “您說吧！”賀十一從上衣口袋中掏出鋼筆，在抽屜中找出紙來。
    劉靜茹一邊說，賀十一一邊記，最後劉靜茹說道：“具體的建模運算過程太複雜，一時也說不清楚，隻能告訴你這個結果了，實際測試時可以將靶台中心圈按比例縮小，理論上說應該誤差趨於無限小了。我想這還要考慮風速、溫度、濕度、空氣密度、地心引力、不同彈種的裝藥量、彈頭重量等等因素，這是你們來做的了。”
    賀十一驚喜地說道：“劉老師，您要是幹軍械絲毫不比我們差，您都成了這方麵的行家了！”
    “我要是幹軍械那不搶了你們的飯碗了？我隻是幫你們做做運算，輔助性工作。”劉靜茹笑道。
    “謝謝劉老師，謝謝！”
    賀十一放下電話，從值班室出來，見何生良在門邊伸長耳朵的樣子，笑道：“這是你的習慣動作是吧？可惜這不是農村新娘的房腳。你小子當心點兒，再弄出個除大害什麼的，我可幫不了你？”
    何生良不在意他的話，詰笑道：“劉－老－師？你在哪兒認的這麼個劉老師，年紀不大，還挺招女的喜歡？”
    “你小子三句話就離不開頭發長的！沒功夫跟你這兒廢話，好好值你的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