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章(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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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高氣爽,好得不能再好的天氣,兩個團都沒有飛行,而是政治學習。在政治掛帥的年代裏,部隊政治教育的時間要比軍事訓練的時間多出許多。
政治學習一般都是以讀報為主,報紙上的文章有限,一天八個小時,大部分時間用來討論,圍繞報紙上文章討論來討論去就那麼幾句話,時間長了,慢慢就跑題了。
報上的文章說的是山西大寨公社的鐵姑娘隊,題目是“婦女能頂半邊天”。
賀十一問何生良:“你們山西鐵姑娘都上山開石炸炮修梯田,男的都幹什麼呀?”
何生良說道:“男的也修梯田唄!男的女的一塊幹。男女搭配,幹活不累。我們那兒女的什麼都能幹,開山炸炮,大姑娘小媳婦都幹,一邊幹活一邊聊天,什麼都聊,哪家的新媳婦奶子好大,誰的老婆晚上幹活叫喚的聲音很響,半個村子都能聽到……”
賀十一納悶地問道:“晚上幹什麼活?還叫喚?”
他這一問,把幾個幹部、老兵和歲數大的新兵都問樂了。
大老王笑道:“你個小毛孩子,什麼都不懂!”
“告訴你了,你也不懂!”何生良繼續眉飛色舞地說著,“那些大姑娘還有些不好意思,小媳婦可不管那麼多了,什麼都敢說,甚至幾個人敢把小後生的褲子扒下來。”
沈嘉偉說了一句:“何生良,你的褲子是不是讓她們給扒下來過?”
“是啊!說老實話,有沒有過?”賀十一追問道。
其他人也逼著他說。
何生良結結巴巴地說道:“那……肯定有過,農村,這,這種事經常有,說不定扒誰的呢?”
賀十一笑道:“哈哈!那東西露出來了?”
沈嘉偉眨眨眼睛:“可以肯定的說,是沒長毛的----光板子兒!”
何生良爭辯道:“我那個時候已經長毛了!”
大家一陣哄笑之後,分隊長連忙說道:“別跑得太遠了!言歸正傳!言歸正傳!”
賀十一看著報上的標題說道:“這句話是不是有歧義?婦女能頂半邊天,這個”能”字是能願動詞,可不可以理解為,婦女隻有頂起半邊天的能力,而男人有把整個天頂起來的能力?”
顧兵馬上說道:“這怎麼是歧義呢?你在這挑字眼兒,舊社會婦女地位低下,那半邊天頂不起來,現在婦女地位提高了,能夠把半邊天頂起來了。”
賀十一爭辯道:“根本意思大家都明白。我是說這句話,可以有兩種理解,一種是原來地位低下,沒能頂起來,現在地位提高了能頂起來了;一種就是,婦女有頂起半邊天的能力,那是不是男人有頂全部天的能力?”
“我認為賀十一說得有點道理。”何生良選邊了。
顧兵看他一眼;“根本意思大家明白就不存在歧義?”
賀十一繼續爭辯道:“很多話都有歧義,但根本意思大家都明白,屬於約定俗成了。黨的報紙語法上應該更嚴謹,不應該用有歧義的句子。”
顧兵不服地問道:“那你說這句話應該怎麼說?”
賀十一略想了一下:“應該說----婦女頂起半邊天!這半邊天由於婦女地位低沒頂起來,現在理直氣壯地把它頂起來。”
“這意思是一樣的!”顧兵較真地說道。
“還是有差別的。”賀十一堅持著。
“……”顧兵還欲說。
一陣刺耳的電鈴聲驚動了所有人的神經:這是一等戰備號令。
飛行師為作戰值班師,除一個殲五團為新飛行員補訓團外,兩個殲六團常年保持戰備狀態,即飛機隨時處於油滿箱、彈滿艙,即刻能全建製出動,升空作戰的狀態。
戰備號令共分為三等:三等戰備為平時狀態,除起飛線保持4架作戰值班飛機外,其他人員在營房內活動;二等戰備為主力158團飛機全部拉到起飛線,作戰值班飛行員進入座艙待命,159團飛機則全部拉進洞庫掩蔽,空地勤人員在洞庫內待命,這是為了應付突然的小規模空襲;一等戰備為作戰值班飛機升空待命,全師其他飛機在起飛線或停機坪待命,隨時升空,這是為了應付大規模空襲。
按照預案,聽到一等戰備的電鈴聲,所有人不必集合,迅速衝向停機坪,奔向各自飛機,脫掉飛機機衣蒙布,迅速做好升空作戰前的一切準備。
這是平時經常演練的課目,被叫作“拉一等”,如果是從空軍到團各級組織的演練,會適時通知部隊演習結束,部隊帶回總結。
機務二中隊對這種演練已習以為常了,所有人員迅速趕到不到200米遠的停機坪忙開了。很快,隻見停機坪上20多架飛機全部脫去蒙布,整齊地一字排開,在陽光下銀光閃閃,威武壯觀。
機務人員檢查完飛機,零零散散地在飛機旁等待演習結束的命令。
可與往常不同的是,中隊長和指導員同時被上級叫走,很快回來後,集合全體人員,賀貴才在隊伍前嚴肅地說道:“此次不是演習,而是接中央軍委命令,我師進入一級戰備,隨時準備殲滅一切入侵領空之敵!”他特意將“一級”兩字說得很重。
所有人的表情都嚴肅起來,中央軍委的一級戰備命令意味著將要開仗了。
賀十一聽到這個命令,頓時興奮起來,偷看了一眼同樣興奮的顧兵和沈嘉偉,三個人悄悄揮了下拳頭。
中隊長隨即命令道:“師裏命令,由一等轉為二等,馬上按照預案執行!”
中央軍委一級戰備命令表明戰爭將要爆發,而空軍部隊的一、二、三等戰備又有其特殊性。現代戰爭一旦爆發,空軍首當其衝,且空中入侵速度快,突然性大,往往一擊要害,除些之外,平時還經常出現外國飛行器進入我領空進行偵察、騷擾和挑釁,所以空軍的戰備等級要更高一些。
部隊很快行動起來,招呼停在對麵的一溜牽引車,掛上牽引杆,依次將飛機從停機坪中拉出,向洞庫開去。
飛機洞庫建在機場不遠處的大山裏,是貫徹毛主席“深挖洞”的指示由工程兵花了幾年時間,按照防原子彈的標準修建的。
坐在牽引車上的賀十一興奮異常,總算趕上戰爭了,總算要打仗了,他能感到心跳明顯的加快,身體中的血液熱得發燙,渾身就象繃緊了彈簧一樣,躍躍欲試,他伸長了耳朵,恨不得立即聽到槍炮聲,使勁抽著鼻子,希望能嗅出空氣中的硝煙味。他沒有坐在牽引車側麵放下來的廂板上,而是和顧兵兩人站在車廂前,任由秋風吹在他們那發燙的臉上。兩人互相看了一眼,又同時回頭看看後麵車廂上的沈嘉偉,三人使勁揮著拳頭。
賀十一似乎要把這種情緒感染給別人,拍拍駕駛室的頂蓋,對開牽引車的朱班長大聲說道:“朱班長,要打仗了,你高興不高興?”
朱班長一邊操著方向盤,控製好速度,一邊說道:“高興不高興都讓你說了!”
顧兵小聲說道:“當兵遇上打仗了就是不高興也不能說呀!”
“有道理!”雖然不喜歡他師爺般的口氣,但對顧兵說話把握分寸的能力,賀十一還是佩服的,何況這時的好心情,接著說道:“朱班長,如果真打起來,你今年就不能複員了吧?”
朱班長歎了一口氣:“走不成了!看來媳婦也娶不成了!”他已經服役三年了,原準備今年底複員回家娶媳婦,就是繼續超期服役也可以探家結婚的。
“大丈夫何愁無好妻!你在戰鬥中立個功,說不定提了幹部,還愁娶不上媳婦?”
“托你吉言了!”
飛機拉進洞庫依次停放好之後,很快接到命令:人員回到宿舍待命。這不同於尋常的命令,更增加了一層神秘感。
坐著牽引車回到宿舍後,接著分發武器彈藥,作各種戰前準備。
機務人員平時不帶槍,隻有接到軍委戰備命令才發槍發彈藥。幹部和老兵都是手槍、56式衝鋒槍和半自動步槍,羅玉祥、何生良、賀十一、顧兵、沈嘉偉五個新兵分到一挺12。7毫米高平兩用機槍。羅玉祥當過民兵連長,自然是一射手,何生良為二射手,賀十一等三人是彈藥手。
在宿舍後麵的半山腰上,修有半永備工事,是為緊急情況下封鎖機場準備的。
機務二中隊反複演練了幾次進入工事,明確各自的戰位。羅玉祥扛著槍身,何生良扛著槍架,賀十一和沈嘉偉各提兩個100發彈盒,顧兵扛著了個彈藥箱,山上山上地跑了幾個來回,最後累得坐在山上圓形機槍陣地上直喘粗氣。
喘氣剛剛平穩下來,羅玉祥和何生良坐在一邊抽著煙,另一邊的賀十一小聲說道:“這叫什麼事兒啊?打仗打仗,槍毛都沒摸上,還打什麼仗?”
顧兵看了一眼架在陣地中間的機槍,小聲說道:“一射手負傷或犧牲,二射手上,二射手負傷或犧牲才我們上,那個時候,恐怕戰鬥也結束了?”
沈嘉偉說道:“我無所謂,你們先上,都打光了,我為你們報仇!”
“那我就在陰曹地府感謝你了,給你請功。”賀十一說道,接著他左右看了看,“這個陣地居高臨下,封鎖機場防敵機降是再合適不過了。但是位置選得不好,離氣象台太近,這氣象台是明顯的地標建築,如果敵方炮兵以氣象台為參照物,稍偏右一點就能打到這個陣地上。”
顧兵說道:“敵方炮兵是隨飛機來的,還沒有下飛機就可能被我們消滅了,不可能有打我們的機會。”他總是喜歡跟賀十一爭論。
“如果……”賀十一正欲跟他爭辯,沈嘉偉不想聽他倆鬥嘴,打斷了他:“旁邊就是氣象台,這許麗婭同誌也不說給我們送點兒開水來,慰問慰問我們這些英勇的戰士?”
兩天後,槍和彈藥剛剛焐熱了,很快又收上去了,飛機仍停在洞庫,158團除作戰值班飛機外,其他飛機也拉進洞庫,部隊在宿舍待命,轉入政治學習了。
“這刀槍都入庫了,仗看來又打不起來了!”賀十一唉歎道。
顧兵說道:“這不一定,九屆二中全會公報中不是說過要做好戰備工作嗎?”
“盼星星,盼月亮,……”賀十一本來想說“昐打仗”,無奈的現實把他拉了回來,想起京劇《智取威虎山》中小常寶的一段唱腔,隻能順著往下唱出來了,“隻盼著深山出太陽,隻盼著能在人間把話講,隻盼著早日還我女兒裝,隻昐那-----”,他很喜歡京劇,不因為什麼,隻是當時的文化生活隻有8個樣板戲,其中的5個又是京劇,廣播電台中每天不厭其煩地播放,又被拍成彩色電影循環放映,人人耳熏目染,使得樣板戲中的優美唱腔,幾乎成了當時的流行歌曲,賀十一成天哼哼,以至於能夠將5個京劇樣板戲中的男女所有唱段全都完整地唱下來,久而久之,不喜歡也喜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