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二章王主事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21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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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們二人陷入沉寂,船尾傳來了悠悠揚揚的簫聲。
    簫聲未止,王原忽然拍了桌麵一下。他氣自己不中用,眉頭皺得都快將五官擠作一塊兒了,拱手道來:“關兄,小弟今日邀你前來,是要關兄替小弟去審魏明安,審出他背後的人和家中妻兒下落。你出示令牌和文書即可通行。”
    關珣不置可否,擺著一副不甚在意的模樣,笑問:“那關某進去還出得來嗎?”
    王原瞪大了眼睛,點著桌上的文書:“這就是重點!”他咬重後邊兩個字,四下察看一番,又接著說道:“要的就是個鐵證如山,關兄去見過魏明安就是鐵證。到時候,官印和令牌丟了,主事和書令史不認,關兄何從解釋?王某說個不字,便是幫凶,要連坐。”
    關珣側首看他:“那你會認嗎?”
    王原激動地站起來,拍拍胸脯:“我乃忠良之後……可我怯火啊!”瞬間萎靡下來,又坐回圈椅上了。“關兄當知如今情勢,若有大理寺複審也罷,可偏偏官家前年並入武德司,你要是被抓,後果可想而知。”
    “其實關兄去與不去都落得一身腥,王某隻盼關兄能夠化險為夷。此番說明,之後要有個萬一,王某也隻能早晚給關兄燒香拜佛。如果事與願違,那就……王某天天給您燒紙,每年仲秋擺宴放鞭炮!”
    關珣破防失笑,終於放下戒備。之前沒發現這人這般有趣,膽小得來卻也算得忠厚了。“得了吧,王主事,我看忌日墳前要看你放頓鞭炮是要等到你與我齊天之時了。貴人多福報,今日關某先謝過王主事了。此番若能逃過一劫,關某陪你一塊兒放鞭炮!”
    兩人笑罷,再無先前嫌隙,交談甚歡。關珣雖有顧忌,但王原也是個明白人,不該說的隻字不提。罷了,王原告辭,說自己仲秋請了旬休,今日得回都官府上完成公務,讓關珣不必再送。
    關珣與王原拜辭在運河岸邊,此時近午時,行客往來不絕。
    王原走後,關珣又回了遮雨欄。就如王原說的,付了半天的錢,雖是刑部所發,終究是不見光,那不花白不花,別浪費了。
    關珣想著便覺得好笑,負手招來岸邊的跑腿去買蟹肉羹和三鮮麵,又托另一個買了紫蘇甜薑飲。那兩個跑腿的男子上了遮雨欄,關珣便叫船夫開船,讓三姐妹不必拘謹,先吃好再彈《梅見歡喜》,卻不必著急,時間還長。
    三姐妹看著眼前的吃食,相互看了一眼才動嘴。小妹聽雨小聲道:“難得有這般照顧的官人。”
    小閣裏開著窗戶,關珣半臥在竹榻上,讓那倆跑腿的給自己捶肩按腿,擺起了大官兒的譜。
    其中一個穿短褐的上來給他捶肩,背向岸邊。“方才王原走後,有三個盯梢的走了。”
    關珣眯著眼半躺著,模糊地嗯了一聲:“不奇怪。認得嗎?”
    鄧良道:“不認得,身上沒別的標誌,都是練家子。”
    關珣道:“辦妥了嗎?”
    鄧良道:“辦妥了,夾在奏章或馬車暗匣裏。一次打一窩,總有幾個下鍋的。”
    關珣道:“你繼續盯著。我明日還要去一趟大牢,不管何事,你都別管,傳出死訊也別管。好了,過去換永長來。”
    鄧良頓了一下,沒有走開:“可是平溪那邊怎麼辦?他一直在查鬼窟的人,我們也在盯著。”
    關珣忽然睜眼,仰頭一躺,複又闔眼,隻緩緩說道:“鬼窟的人不必找了,後麵的事情也不必推他們身上。至於平溪,放他去吧,我都趕他不走,你們別暴露自己。”
    鄧良不知關珣葫蘆裏賣的什麼藥,上回要把事情盡數推給鬼窟,這時候怎麼臨時改了?但上頭發話了,哪有他質問的道理。
    關珣打了個手勢,換了那叫永長的少年來。
    永長是個看著很精神的小夥子,約莫十七八歲,與鄧良換了位子給關珣捏肩,小聲地說:“案頭和血書都被拿走了。昨夜還來過一個,頭兒也認識,叫蘇勉。”
    每月的第五日,關珣都會差人將抄錄的案例交於刑部複審。這一次奉命回京,便提早上報刑部,自己將親自上交獄案列書,還有徐州一帶搜羅假戶行牒和真族細作的長籍。
    血書自然是有,但帶來的不會是真。
    關珣換了個姿勢,又問他:“上回走私南貨,判了十二年刑期的蘇勉蘇六郎?”
    永長道:“是他。拙荊跟去挽香居,發現他與一個婦人見麵。小的打聽過,是張福海的庶女張舒娘。”
    關珣兀自尋思,難怪蘇勉肆無忌憚,當時被抓也不露半點懼色。原來不是鬼迷心竅,而是背後有人。
    他那日放的”火種”是徐州帶來的造假獄案列書,其中一份便是蘇勉的案例。
    這麼說來,當年他接手的案子是撞刀口上了。一個蘇勉,一個張福海,都是齊氏的爪牙。
    蘇勉怕是顧著前程才去官廨裏搜,不想這回是要自毀前程了。
    永長又說:“這婦人不待見蘇勉,隻是替張福海傳信,匆匆要走卻給蘇勉打了耳光。來看熱鬧的多了,蘇勉就跑了。”
    關珣想起蘇勉那時的模樣,目光有些鄙夷:“那廝好色,你讓環朗去打聽。你盯著那幾家的動靜,別的別管。”他說著,隱約見閣外人影閃過。
    永長剛要起身去看,卻給關珣拉了回來:“走什麼?跑腿跑不快,捏肩也捏不好,小夥子你行不行啊?”
    永長臉色泛紅,乖巧地又坐回原處,換了鄧良出去察看。
    船尾三姐妹一直沒聽見他們說話,忽然見關珣把人拽回來又說了那番話,臉色變了又變。
    二姐聽風小聲道:“難怪供我們吃好喝好,原來不好女色。”
    大姐惜春眼神警告妹妹:“既是客官,不可失禮,今日的事都要爛到肚子裏。”
    二姐小妹頻頻點頭,這點道理,她們都懂。
    船靠岸了,關珣讓鄧良和永長先走,他再留些時候。三姐妹偷得半日閑,便彈了一首江南采荷謠。
    關珣跟著節奏拍膝蓋,覺得有什麼人進來了。他當作不知,卻聽見來人噗嗤一笑,笑聲還在竹榻邊上。
    他驀地睜眼,見向陽又是男裝打扮,一雙杏眼成了月牙兒,臉上笑靨如花。
    向陽捧著臉看他:“真像個遊手好閑的貪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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