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兒……”“……”“哎呀，竹兒你就別生氣了……”“我生不生氣關你什麼事？”眼睛直接瞪上他的臉。“好好好，你生氣就生氣吧。別氣壞了身子就好……”“你——”真是氣都生不出來……
    “好啦好啦，不生氣就好了！走吧，我爹娘還沒好好看看你呢！今天一大早就來催了，我怕你睡不夠就沒敢叫你起來。”陶亦然牽著他的手，小聲道。“為什麼？”“知道你睡不夠一定會加重病情的，我又不想看著你受苦，那就隻能違背爹爹的意思咯。而且我想，如果我真的把你叫起來，等端木他們知道了，我的臉恐怕也腫了……”“有那麼嚴重嗎？”“你以為呢？”陶亦然的表情不像是在開玩笑，倒是讓他心裏莫名地沉重起來。
    握了握袖裏的瓷瓶，少年的眼裏盡是慢慢的傷痛。“怎麼了？”回神，不知何時已經到了正堂。少年搖搖頭，強笑道：“沒有。”
    該怎麼告訴你？嫁給你，完全是一場賭局！祝芸芸……怎麼可能會有祝芸芸這個人呢？這個女子，隻不過是一個傀儡！怎麼可能會沒事呢？
    “芸芸啊，你是不是不舒服啊？怎麼臉色這麼差？然兒要是欺負你了，你就告訴娘，娘替你教訓他！”“娘，您說什麼呐？怎麼幫著媳婦打兒子啊？”陶亦然夾了些菜在他碗裏，順便再跟自己母親撒撒嬌。“去你的！你要是敢欺負芸芸，小心我扒了你的皮！”“哇啊！不是吧娘，您用不用這麼狠呐？好歹我是您兒子啊！”陶亦然哀號一聲，臉上卻是遮掩不住的笑意。
    真好……
    有家真好……有娘真好……
    少年默默吃著菜，有時抬起頭笑笑，卻始終一言不發。
    要是娘親還在……那麼自己是不是就不用這麼辛苦的一個人了？
    或者……或者，師父也好啊！有了師父，就沒有人能讓自己操心了！
    可是……娘親死在自己眼前，師父又在幾年前圓寂……自己，又是孤零零的一個人……
    孤零零的……一個人……
    不要！不要！我不要！
    “竹兒？”“啊！”“你怎麼了？怎麼一直在發抖啊？”“有點兒……冷。”撒謊，是少年最不擅長的。可是陶亦然卻什麼也沒說，隻是悄悄摟住他，在他耳畔輕喃：“沒事的，竹兒。一切有我在。你不用擔心。”“……陶亦然……你這樣子我沒辦法吃飯了……”雖然這摟摟抱抱的動作沒少跟他們做，但少年還是不適應。
    此時，他便微紅著臉要推開他。陶亦然微微一笑，有些戲謔道：“怕什麼？我喂你啊……啊，好好，你別瞪了，我不喂你還不行？你自己慢慢兒吃，不急不急。”“笑得這麼不懷好意到底有何企圖？”少年不是傻子。更何況笑得那麼那什麼，傻子都能看出來有下文。
    陶亦然不慍不火地說道：“沒有啊！就是正餐吃完了還有甜點，你就慢慢兒吃吧！”少年再次瞪眼。什麼？甜點？！“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吃的少……怎麼還要整我啊？吃那麼多你是想撐死我啊？”“不是我想撐死你，是我爹想撐死你啊！”“怎麼講？”“娘親很想抱孫子，爹爹就出了這麼個餿主意而已咯。”
    還而已？！手下暗暗使勁，在他腰部狠狠擰了一圈。“嘶……好了好了，你輕一點……我幫你說說。哎怎麼這麼看著我們啊？”陶亦然還真是身體力行之人，說什麼就立馬開始。
    “嘿嘿嘿……”“別笑得這麼不懷好意！”翻了個大大的白眼，陶亦然相當不滿，“娘親，孩兒想跟您說一件事兒。”“有什麼事兒就說吧。”老太太心情大好。“我和竹兒……還不想要孩子。”“什麼？不要孩子？那怎麼成？！”老太太的臉還真是六月的天，說變就變。剛剛還萬裏無雲，現在立馬風雨欲來。
    “娘，竹兒身子骨這麼差，萬一生孩子時有什麼閃失，您讓我找誰要去啊？”陶亦然苦笑，“再說，娘您就這麼想要竹兒的孩子啊？就不怕昭陽跟寧兒吃醋啊？”“奶奶~~~您不要昭陽了嗎？”“奶奶~~~寧兒不好嗎？”
    呃……兩位小寶貝啊，你們還真是好孩子……
    少年見狀，亦不由得笑了開。“嬸娘，吃蝦。”一隻剝好的蝦子出現在自己碗裏。少年有片刻怔仲，再抬頭時，看見的卻是昭陽的笑臉。“昭陽好乖……可是，嬸娘不吃葷的……”“啊……”昭陽的小臉失望地耷拉下來。“昭陽你別聽你嬸娘胡說！你嬸娘可是早就破戒了！”陶亦然笑道，“這是孩子的心意，你就吃點兒吧。”
    “嬸娘，你就吃點兒吧！我爹爹說，光吃蔬菜不吃肉，對身體不好的！”寧兒也來幫腔。少年頭都大了。於是相當懷疑寧兒的話究竟是誰教的……
    “好了，別亂想了。好好吃飯。”陶亦然把蝦子喂進他嘴裏，輕聲說道。
    瞥了他一眼，似乎在說“待會兒算賬”一般。
    老太太還是不死心，直接問“兒媳婦”：“芸芸啊，你可要趕緊給娘生個大胖孫子啊！”“咳咳、咳咳咳——”陶亦然一口茶全噴了出來，“娘！咳咳……娘啊，怎麼您就是……這事兒您怎麼就直接說了？”“娘真是心急……憐兒生氣了，娘好生偏心！”“啊喲，憐兒不氣哈，娘怎麼會偏心呢？娘不偏心啊！”“那娘就不要再逼著他們生孩子了嘛！三弟他們還年輕，有的是時間！我看您啊，還是好好疼疼您的兩個小孫子吧！不然等三弟的孩子出世了，您就顧不得疼他們了！”
    “還是大嫂說得話有理兒！娘，兩個侄兒還小，您就不要再想其他了吧？”陶亦然眼角一瞥，起身告辭，“娘，我先帶竹兒回去了。”不然他非把這兒拆了不可！“好好好，快些回去吧！芸芸身子不好，就別亂跑了！”“是。”
    ……
    “生孩子……”“竹兒……你停停吧。”你都說了半盞茶的時間了……陶亦然戰戰兢兢地看著一臉笑意的人兒。
    “生孩子啊……好啊！”“好啊……什……”“你讓她自己生去！”剛剛還笑意盎然的人此時大發脾氣，伸手將桌子掀翻。然後就看見什麼摔什麼，樣子絕對堪比鄰家潑婦……
    “竹兒……竹……竹兒，好了好了，我知道你委屈啊，乖哦乖哦。不氣不氣了。”“嗚……”如同受傷小獸一般，少年終於嗚咽出聲。“乖了乖了，沒事了，沒事了。”輕輕拍著他的背，陶亦然安慰他道，“好了。沒事了……”“嗚……我不要了！不要了！”少年哭道，“我不要……不要！”“好好好，不要了，不要了。”不要什麼了呢？陶亦然並不知道，他隻知道，現在自己隻能順著他的意。於是，他一遍一遍地說，他一遍一遍地答——
    “我不要了！不要了……”
    “好好好，不要了，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