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兒？”“嗯？”坐在城頭的少年回頭，見一大幫人背著包袱，惴惴不安地望著自己，忘憂輕笑：“不用擔心我。”想了想，又添上一句多餘的話，“也不用擔心四方城，有月某在，他們還攻不下這座城。”
    尹天應看似很隨意地問：“你不用回家過年嗎？”“家？不用了，他知道我在這裏，而且……我也不願回去。”忘憂平靜地說道，似乎是在討論旁人的事一般悠閑。見他們仍是依依不舍，忘憂歎了口氣：“你們再不走，月某可要強製性……”“啊——告辭！”開玩笑！竹兒的強製性手段他們是再也不要嚐試了！否則不瘋也差不多了！
    坐在城牆上，看著他們越行越遠，忘憂慵懶一笑，竟與尹小王爺有三分相似！雲仲呆呆地望著他，一時間忘了自己的目的。若不是少年回身喚他，怕是還要再傻站好長時間呢——“雲仲？”“公子。”小將軍回神，深施一禮，“都已經安排好了，隻等公子一聲令下，他們就全跑不了！”“嗯。”輕輕點頭，不知明的感覺席卷全身。忘憂深感疲憊，懨懨地靠著椅背發呆。
    好像……公子最近很愛發呆啊……而且一呆就是大半個時辰，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想些什麼呢？不用說雲仲，就連忘憂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究竟在發什麼呆！
    “公子不好啦！敵軍攻城了！”被打斷思路的少年明顯很暴躁：“慌什麼！難道你不相信我不成？”“屬、屬下不敢……”“哼！”“公子去看看吧，萬一真出了什麼事，也好有個防備不是？”“防什麼備呀？他們根本就不會攻城，隻不過是做做樣子罷了，你們就怕成這副模樣？若要讓小王爺知道了，後果是什麼你們一定比月某更清楚吧？”“……是……”
    少年捋了捋頰邊碎發，笑得清雅疏離：“傳令下去，除夕夜不得驚擾民眾，若真有事發生，立即疏散人群，保證百姓安全！”“遵令！”
    現在隻剩下我一個人了……月清竹有些失落。隨即又自嘲地笑了笑。何時變得如此軟弱了？平常不也是自己一人嗎？有什麼好失落的？然後又有些期待：不知今年的煙花會是怎樣的？思及此，蒼白的驚世容顏上帶了些溫暖的笑意。
    除夕。夜。城頭。
    白衣勝雪，眉目如畫的少年臨風而坐，一點朱砂印仿佛是驚世一筆，更襯得他不似凡人。“閣下既然來了，何不露個麵，與在下一同欣賞我四方城的盛世煙花？”“我倒是想！就怕到時候月兒的手下會把我給宰了！那我可就得不償失了！”來人雖是抱怨著，卻仍是從暗處轉了出來，“月兒有沒有想我啊？”“想你作甚？別忘了現在你我是敵人。”月清竹把玩著纏在左手上的金線，淡淡提醒道。來人倒也不惱，嘻嘻笑著坐在他麵前的椅子上：“等我的？”“不然呢？還會有誰能解開那局珍瓏？”月清竹悠然一笑，理所當然地回答。“你就不怕他們在背後……”“怕他們做什麼？他們議論我是他們的事，與我無關；我來見你是我的事，與他們無關。”月清竹奇怪地瞟了他一眼，“這些還是你告訴我的呢！怎麼？你就先忘了不成？”
    “我……”“看！煙花。”一聲巨響打斷了他的話，跟前的少年雖是硬撐著病體，但身上的氣質卻並沒有消散，反而愈加濃重。
    “我四方城的煙花可入得太子的眼？”清竹輕聲問道。“當然。”耶律桓優雅一笑，帶著幾分霸氣。眼角瞄見一團黑影，心裏一跳，笑容不覺斂了三分。
    “怎麼了？”“沒有。”耶律桓嘿嘿一笑，猛然抱住他，“好久沒有這麼抱著你了……
    “自從那年相別，你我竟有六年沒見。
    “好想你……”
    “耶……律桓？”感到有些不對勁，月清竹反手摟住他，卻在觸摸到黏黏的液體後瞪大了雙眼：“你——”“噓。別說話，還記得當年你給我講的那個魚腸劍的故事嗎？我發現，原來魚腸劍也能殺人，而且，效果還很不錯……”
    “耶律桓……”不要再說了，求求你不要再說了。月清竹一時淚如雨下。
    “你在為我哭嗎？不要啦！月兒最不適合哭了……”耶律桓心疼地擦去他的淚，“記得你我相見時的風嗎？很舒服……”
    金光一閃，黑夜中的刺客不敢置信地瞪大雙眼，低頭看看自己的胸口——已經被天蠶金絲刺穿了！帶著遺憾，帶著不甘，刺客倒在城頭。
    同時倒下的，還有耶律桓——匈耶太子，耶律桓。
    凝望他的側臉，兒時的記憶湧了上來——
    “你叫什麼名字？為什麼會在這兒？”
    小少年一身華服，漂亮的丹鳳眼一眨不眨地看著麵前的小人兒。莫不是天仙下凡？否則為何會有如此傾城傾國的容貌？小少年不禁癡癡地想，更加賣力地打量著麵前的“仙子”。
    小仙子淡淡掃了他一眼，眼神清澈如洗，卻似清風撫潭般，泛起點點漣漪。
    “我姓葉。我叫葉桓。你呢？”
    “我……姓月。”小仙子似乎不願多談自己的名字，剛剛開口便又消了聲兒。
    少年低頭，眼前一亮：“月兒會撫琴？”熟悉的兩個字讓他渾身一顫。明明是心底最痛的傷疤，可是為何麵對他，卻一點氣都生不起來？
    “會。”想不通就不再想了，索性大大方方地點頭承認，小仙子毫不忸怩。“那月兒可願彈奏一曲？”彈奏一曲……也沒什麼不可以的。小仙子想了想，卻也不答話，十指靈巧，飛快地在弦上翻動——攏抹撚挑，一支輕靈憂鬱的曲子從小巧的指尖瀉出。
    曲畢，小少年拍手稱讚：“好聽！這曲何名？”“未曾起名。”小仙子搖頭。
    小少年邪邪一笑，伸手從頭頂的桃樹上折下一枝，複而遞給他：“就叫‘桃約’吧。這花給你，以後我就是你大哥！出了什麼事兒，我罩你啊！”順便把自己的玉鐲取下，硬戴在他手上，“以後找我的話，就把這個送來；要不，送一局珍瓏也行。”然後，搶了他的古琴道，“其實，我不叫葉桓！本太子乃是耶律桓！”
    “嗯，我知道。”小仙子笑得溫雅，“從一開始我就知道了。”“那你……沒有生氣吧？”笑著搖搖頭：“很漂亮的鐲子，真的送我？”“嗯！本太子送出去的東西，絕不收回！”點了點頭，小仙子輕聲道：“我叫……月清竹……”“果真是清潤文雅的明月……”耶律桓由衷地讚歎，“好了，我該走了。後會有期。”撚著手中的桃花枝，他又笑了：“嗯。後會有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