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從未想過，我們還能再次相見。
    聽他們說，你已經離世，我卻不斷地說服自己，你還活著……
    時間久了，我自己也以為這不過是自欺欺人。
    ————奧德裏奇·哲·特雷穆特
    看著對麵弟弟欲言又止的神情，愛爾柏塔·提爾突然也不知道該如何開口打破這一時的沉寂。其實，連他自己也沒有想到，會在這樣的情況下再一次見到這個與自己有著最深厚血緣的弟弟。
    倒是萊萊，一直嘟著雙唇，張牙舞爪地像一隻炸了毛的小貓兒般不時地朝著對麵的少年做鬼臉。嬌小的麵容上寫滿了不滿，似乎隻要提爾一聲令下，就能撲上去繼續她的咬人大業。
    似乎也覺得空氣中壓抑的氣氛極為不暢，奧德裏奇·特雷穆特幹咳了兩聲：“咳咳，你從哪兒弄來的貓啊？”
    這不能怪他將萊萊錯認成貓，任誰看見了他臉上那鮮紅的五條大爪印子，也隻會以為他是被貓給抓了，卻怎麼也賴不到史萊姆的頭上，更何況，他左手壓著地方，還有一個明顯的齒印。
    “史萊姆？貓？”可憐萊萊並沒有見過貓，再說之前提爾也隻說過萊萊像狗，難道這貓也和狗狗一樣是史萊姆的親戚？
    似是看見了萊萊那小腦袋瓜裏都在想些什麼，愛爾柏塔·提爾似笑非笑地敲了敲她的頭：“別亂想！”
    而後又轉頭看向正在研究那齒印子是否有毒的奧德裏奇·哲·特雷穆特，微微蹙了蹙眉頭，深吸口氣，努力隱去了話語中那難以控製的顫抖：“哲，這些年，還好嗎？”
    不可否認，再一次見到哲，他難掩心中的激動。算一算，他們有多少年沒見了呢？十一年了吧，是啊，整整十一年了……
    十一年，能改變多少事兒？他走的時候，哲不過5歲雉兒，比自己小了3歲。當年那個總是跟在自己身後，抓著自己手，不停地用那軟軟糯糯的清甜嗓音叫著自己皇兄的孩子，一晃之間，竟然都已經這般大了。
    記得，他以前最喜歡拉著自己的手，興奮地揚著小腦袋不住地指著那些新鮮玩意兒，東瞧瞧西看看，可愛懵懂的樣子仿佛是世間最單純的稚童，每走一步，他便輕輕扯一下自己的袖口，那雙清澈的黑眸染滿了笑意，不斷地喚著：“皇兄，看那個！”
    往事，似是雲煙。飄渺而虛幻……
    到如今，那單純而稚嫩的孩童，厚實的肩膀已經足以撐起一片天空，曾經水霧盈盈的澄澈眸子隻剩下冰封般的冷凝。
    原來霎那光景，
    純真早已不複存在。
    隻可歎，
    韶華轉瞬幾經年，
    歲月幽然獨留憶。
    一瞬間，少年抬頭，撞進了愛爾柏塔·提爾那雙含滿了淡淡幸福的眼瞳中，驀然，他知曉，皇兄沒有忘記他！隻是歲月縈繞指尖的緩慢流逝中，他再也不能撲進那寬厚溫暖的懷抱中繼續撒嬌、繼續他的蠻橫了。
    “當年，看見了什麼？”那一天，好奇之下指尖輕點，緊閉的門，略開的窗，除了屋內倏然閃過的一縷月白翩然而落，他再未見其他，隻是再醒來，身邊的人早已不在……
    他不知道那一天皇兄透過那略開的窗究竟看見了什麼，為何要蒙上他的雙眼，又為何離開。
    他們說，皇兄“弑君，被打入了地牢，處死！
    可是，他卻始終不信。
    人人都說，最是無情帝王家，可是他明明在陰暗的深宮中，感受過那點滴的幸福。
    看著對麵那越加成熟的少年，愛爾柏塔·提爾淡淡一笑，伸手想要摸一摸弟弟的頭，卻在即將碰觸到的霎那收回了手，最終隻能無奈地說道：“你長大了。”
    所以，你再也不是曾經那個離不開哥哥的孩子了……
    少年突然站起身，握緊了雙拳，瞪大眸子朝著愛爾柏塔·提爾大聲質問：“既然活著，為什麼現在才回來，為什麼！”殷紅漸漸爬上眼眶，他憤怒地吼著，卻帶著深刻的委屈和與年幼時近乎相同的依賴。
    “不準你凶提爾！”萊萊突然站起身，捏著小拳頭不住地揮舞，張牙舞爪的樣子似乎恨不得把那少年生生撕碎。
    若不是愛爾柏塔·提爾極為無語地拉住了小東西的衣領子，她怕是早就跑上去繼續她的牙齒大作戰了！
    “臭貓！”本來略帶傷感的氣氛，被這臭丫頭生生攪和了，這下子奧德裏奇·哲·特雷穆特也沒啥心思繼續他的質問了。算了，反正皇兄都回來了，來日方長，不怕不知道真相。
    “史萊姆！”雖然不知道貓是什麼，但是萊萊知道臭的東西是不好的，是不能吃的！所以萊萊絕對不會是臭貓：“萊萊不是臭貓！萊萊不臭！你這個鼻子有毛病的家夥！”
    萊萊身上明明香噴噴的，才不臭呢，這個人絕對是鼻子壞掉了！
    “你說誰的鼻子有問題？”陰冷的聲音伴隨著聲聲陰笑邪邪地衝進萊萊的耳膜，嚇的某隻剛才還趾高氣昂的小東西瞬間軟下了身子，瑟縮地躲到了愛爾柏塔·提爾的身後。
    （白）嫩嫩的小手死死地揪著男人的衣服下擺，躲在男人身後不時地朝著那冒火的少年吐吐小舌頭。反正有提爾護著，她萊萊絕對是天不怕地不怕！
    無力地撫了撫額，看來，必須加快對萊萊的教育問題了。某隻史萊姆尚不知曉因為自己的小動作，使得她之後的訓練生涯叫苦不迭。
    “萊萊是史萊姆。”扯過那小身子，將人推到自己麵前，指了指奧德裏奇·哲·特雷穆特說道：“這是我弟弟，你叫他哲就好。”他可沒隻望自家這隻笨到不行的小東西能記住那一串長長的人名，反正有個稱呼就可以了。
    呆滯地眨了眨眼睛，哲仿佛聽見了什麼驚天大秘密般瞪大了雙眸不可置信地輕呼一聲：“史萊姆！？”
    “哼，少見多怪！”這個詞語，她萊萊的笨腦袋瓜是記住了，上一次小越也這麼說過特洛伊萊爾那個綠毛怪。
    “喂！皇兄！你確定你沒弄錯？這是隻史萊姆，而不是貓？或者是，狗？虧我還以為這是隻聖獸光明虎。”天呐，他還是第一次見到過史萊姆那種畸形生物化形呢，說畸形無非是他們變態的軟體變形能力，那生物，就是用拳頭把他們整個砸成了肉餅，都能在下一刻恢複的完好如初。
    可是，他也沒聽說過有那隻史萊姆會化形的啊？不過是最低階的魔獸，願主原諒，他並非是故意少見多怪的。何況這隻史萊姆的攻擊方法居然還是狗咬……貓抓……
    見自家弟弟的注意力都轉移到了萊萊身上，愛爾柏塔·提爾悠然地坐回了軟塌中，不時地翻動手上的書頁，隻是眸子總會不時地瞥向繞著萊萊轉圈觀察的奧德裏奇·哲·特雷穆特。
    一縷笑容悄聲爬上了唇角，這是多少歲月裏，難得的清閑與幸福。
    打量著眼前嬌小的少女，目光不經意的一瞥間，他看見了皇兄臉上洋溢的淡淡的笑容。突然間，他覺得心底彌漫多年的委屈似在一瞬間都悄悄的消散了。
    放下手中的書，愛爾柏塔·提爾仰頭朝哲說道：“對了，我回來的事情，切莫和任何人說。”
    “為什麼？”難道皇兄才回來，又要走了：“如果父皇知道你回來，一定會很高興的！”
    “嗬嗬……”淡淡的笑聲夾著這嘲諷的意味緩慢地在空氣中飄散：“嗬嗬，他不會希望我回來的！”
    “皇兄……”當年發生的事情他並不了解，皇家隱瞞了那一場叛亂的事實，他始終不相信母親會作出那等大逆不道的事情來。可是皇兄也走了，當他醒來之後聽到的第一句話竟然是：“九皇子，弑君，處死！”
    哲緊蹙著眉頭，雙拳隱在背後緊握，等會去，他一定要好好地調查清楚當年的事情！
    曾經，她沒有實力也沒有機會去查，可是現在不一樣了！
    “我會把當年的事情都查清楚的！”話落，他深吸口氣，快步離去。
    “提爾？”萊萊看著自己心心念念的男人皺起了眉頭，又些不安地喊著，低頭看了眼空了的水杯，想了想，趕緊捧起杯子去倒茶。
    看著少年的背影漸漸消失在視野中，愛爾柏塔·提爾無力地揉了揉隱隱作痛的額角。他本不想將哲扯進這條無法回頭的路上，隻是那孩子已經長大了，他的心、他的思想，再也無人能控製。
    隻是，查出來了又能怎樣呢？無論是誰對誰錯，他們都已經走到了這一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