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今日京城陽光明媚，但在潮濕昏暗的牢房裏，到處都散發著一股寒到骨子裏的陰森和恐怖。而那彌漫在空氣中的濃濃黴臭味，則刺激著人的鼻孔，讓人不自覺地皺起眉頭排斥著，就仿佛連一步也不想靠近。
    瞿葉衡一直在閉目養神，安靜地盤腿坐在鋪滿稻草的地上。遠處不斷地傳來犯人受刑的尖叫哭喊，及求饒的聲音。他的每一條神經都在繃緊著，麵臨崩潰。但很快又突然陷入了讓人害怕的安靜之中，想必是那犯人不堪虐打，已經昏死了過去。
    所能興幸的是，這幾天來，他都沒有被如此對待過。要不然，憑他這身子骨，恐怕早就去見閻羅王了。
    隻是有一件事情，他始終都不能明白。原以為自己在進天牢的那天夜裏就應該會被暗殺，但為什麼卻平白無故多了這麼多天的命呢？
    就在瞿葉衡百思不得其解的時候，傳來了腳步聲及牢門開鎖的聲音。
    “看來你過得還不錯！”沈應龍笑著彎腰穿過牢門，“沒消瘦，也沒被嚴刑拷問。”
    “可能是這裏的夥食問題吧！”瞿葉衡聞聲張開雙眼，一見沈應龍便露出了連日來難得的笑容，“你可終於回來了！”
    “怎麼？熬不下去了？”沈應龍勾起一抹邪笑，依然半帶玩笑地說道，“如果你求我的話，或許我可以救你出去！”
    “不是！”瞿葉衡搖了搖頭，忽然站了起來，向沈應龍俯身施了一禮，“讓沈指揮使為了瞿葉衡不辭勞苦，甚至觸怒聖顏，瞿葉衡真的不勝感激！”
    “瞿大人多禮了！”沈應龍說著伸出一手抬起瞿葉衡抱拳的雙手，微微施力，讓他直起了身子，“看來皇宮內的消息傳得還真是很快，早上發生的事情，連天牢裏都知道了！”
    “瞿葉衡不求能活著出去，隻求能知道自己的死期！”歎了口氣，瞿葉衡苦笑著，“指揮使大人不必再為我掛心！”
    “你確定你自己會死？”沈應龍冷笑著，“還是瞿大人自己想死？”
    “我……”被說中了心裏所想的瞿葉衡一時語塞，無語地低下了頭。
    “我記得，在你入朝為官時，我就曾與你說過明哲保身這四個字！”沈應龍眼裏並沒有任何的情緒波動，但話裏卻有著不容質疑的壓力。
    想當初就是見他初入朝為官，意氣風發，不懂官場黑暗。沈應龍才會特意多事地去警告他，誰知這麼多年來，他都把那時的話當成了耳邊風。
    “難道你就不想知道這個秘密？“瞿葉衡苦笑，他深知沈應龍的用心良苦。因為麵前這個人不止是益友，更是良師。要不然，以他的性格，怕早就在朝廷裏無立足之地了，更別說是由一個小小的七品官在三年間升到提刑按察使司這個職位。
    “不想！“沈應龍寒冷的目光逼視著他，卻是最無奈的歎氣，“現在我與你一樣，都隻有一百天的命，隻要再追查下去，我遲早會知道的！”
    “現在，即使想叫你罷手也來不及了！”瞿葉衡苦惱地搖了搖頭，“這不是明擺著讓你去送死嗎？”
    “皇命一出，作為臣子的又如何能違抗聖旨？”沈應龍背過身，若有所思地說道。相對起來，他倒是未曾在意過自己的生死，“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既然生死自有天定，既然他真的注定要一死。那他選擇為皇命而死，這一點都不覺可惜。
    “皇上認為我知道多少？”瞿葉衡看向沈應龍的背影，問道。
    隻見沈應龍微皺起了眉頭，“我想，足夠多了。”要不然，他現在也不會在天牢了。
    “那為什麼我還活著？”瞿葉衡打死都不相信皇上是為了顧念朝中那幫老臣。
    “應該算是在等我回來吧！”沈應龍想了下，答道。
    “等你回來？”這下，瞿葉衡更不能接受這個說法了。
    “我沒過訴過你，其實你是皇上專門為我而設的陷阱嗎？恐怕留你一命就是等我跳下去！”
    沈應龍此話一出，隻有他們兩個的牢室內竟然有片刻不平常的寂靜，隨後，瞿葉衡大吼道，“沈應龍——你。。。。。。你。。。。。。”
    而沈應龍則轉身好整以暇地伸手先讓他冷靜下。
    瞿葉衡首先伸手在自己胸口順了順氣，隨後便繼續吼道，“你明知道是陷阱你還跑回來？”還傻到往裏跳。
    “這就是問題所在。”沈應龍暗歎了口氣，“皇上的目的如果隻是想除掉我，那就好辦很多了。但皇上有心要隱瞞什麼，而那位命格九兩九的人要對付的對像也被非皇上一人，而是整個大明朝！”
    瞿葉衡沉默了，因為他知道，皇上為什麼會想隱瞞這件事。而可以保住這個秘密的同時，也除掉他沈應龍，就更是一舉兩得。偏偏麵前這個人把皇命看得比生命更重要，煩躁地耙了下頭發，瞿葉衡向他問道，“那你接下來打算怎麼辦？”
    “要盡快找到天下鏢局的少當家，與他一起到北國！”沈應龍說著歎了口氣，“傷亡太多，對誰都不利！”
    “沈應龍，你認為找到這個秘密的真相，真的是好事嗎？”瞿葉衡卻在這時問道。
    見沈應龍不明所以地看向他，瞿葉衡便繼續說道，“七色舍利與地圖的出現就已經惹了這麼多事，宋大人家一被血洗。前些天我聽說連京城三大鏢局都不能幸免。難道這樣的一個秘密，不是更應該讓它沉積嗎？”
    “如果，沒有命格九兩九這個人的話。。。。。。”沈應龍說著卻被瞿葉衡的怒吼打斷了，“你確定？你確定就算沒有那個人，皇上會不想毀掉這個秘密？”
    “你想說什麼？”看到瞿葉衡的反應，沈應龍皺起眉頭問道。
    “你認為，為什麼皇上要將我打入大牢？”瞿葉衡問道，見沈應龍沉下了臉後便繼續說道，“讓我告訴你的吧沈應龍，因為這件事與仁宗皇帝的死有關！”
    聽到瞿葉衡的話，沈應龍有著一瞬間的訝異，但很快便不悅地對瞿葉衡說道，“你不覺得你說得太多了嗎？”
    瞿葉衡無視著他眼裏蘊含的怒火，再次吼出了一個事實，“我說得多嗎？我倒認為還不夠多，當你沈應龍找到這個秘密的時候，就是你的死期！”
    眼裏的怒火緩緩地褪去，沈應龍卻依舊在聽到他的話後表現得無動於衷。看著沒有任何表情的臉孔，讓瞿葉衡暗笑著自己。對啊！這種事情，他沈應龍怎麼可能不知道？
    “我的路，就隻有完成皇命這一條路而已。”沈應龍冷冷地看著他，緩緩地開口說了這一句話後，便不再說什麼地轉身離開了牢房。
    瞿葉衡無力地跌坐在稻草上，雙手握拳，咬牙切齒地喃道，“混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