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時分，京城郊外的溪邊，流水宗宗，大霧彌漫。夜幕月色暗淡，四周森林隱約，鬼影憧憧。
    一陣陰風吹來，濕漉漉地夾雜著一股難聞的腥臭之氣，異常刺鼻。咫尺之外，幽藍色的溪流緩緩而淌，幾具人的屍首斜插溪邊。在屍首的周圍，飛舞著淡綠色的螢火蟲。而溪流兩旁斑斕絢豔，似是奇花異草正在隨風搖動。
    二十多個錦衣衛手持著火把站在不遠處，每一個的臉上都顯得有點蒼白，火把在風中獵獵而燒，左右搖晃，發出“呼呼”的聲音。
    沈應龍皺眉看著麵前這陰森與詭麗交織著的場景，片刻後才緩緩舉步上前查看屍體，攝提緊跟其後，而瞿葉衡則猶豫了下，最後還是跟了上去。
    “你們何時發現屍體的？”沈應龍邊問邊蹲下，用手翻轉其中一具屍體查看著。
    但這一舉動，卻令剛好來到他身後的瞿葉衡差點嘔吐出來。
    隻因那些被泡到發漲，麵無全非的屍體，不止已發出陣陣的惡臭，在屍身上還爬滿了毒蛇怪蟲，正不住地蜿蜒蠕動。
    “是今天下午幾個趕著進城的富商發現的！”攝提回答的時候，沈應龍已經猛地伸手掐住了一條正欲張口咬他的毒蛇，“可能是連日來的暴風雨，衝走了埋屍的泥土，所以屍體才會順著溪流被衝下！”
    “今天下午發現的？”沈應龍手一用力，緊緊盤著他手臂的毒蛇便無力地垂掛了下來，“那為什麼到了晚上才來通報！”
    聽到沈應龍聲音裏有著明顯的不悅，攝提單膝跪下道，“那些富商發現屍體後，已經立即告訴京官的寧大人，而寧大人也的確馬上派出衙差前來查看。”
    “那為何現在才上報錦衣衛司？”沈應龍站起來，轉身越過了他，聲音裏隱藏著壓抑的怒氣。
    “據寧大人所說，他派出去的衙差到了傍晚，依然沒有回來！”攝提由始至終都沒有抬起頭，反而越壓越低，但聲音卻是出奇的平靜，“寧大人覺得奇怪，便親自帶人前來查看，可他們趕到時，這十六名衙差都已身亡多時。”
    “全部身亡？”沈應龍的眉頭皺得更緊了，若有所思地喃道，“全部死了？”
    “是！”攝提平靜無波的聲音看不出他此時正在緊張。
    “那些衙差的屍體呢？”沈應龍看了看四周，問道。
    “已經送到了義莊，經由仵作進行驗屍！”攝提答著的同時，吐到一塌糊塗的瞿葉衡也回來了，“而這些有毒的屍體，他們不敢碰！”
    “驗屍？”沈應龍奇怪地問道，“那些衙差不是被這些毒蛇咬死的？”
    “據寧大人說，不是！”攝提瞄了眼麵青唇白的瞿葉衡，答道。
    “你起來吧！”沈應龍抬頭看了看被烏雲所掩蓋的銀月，如夜深邃的眼裏有著掩藏在平靜之下的暗湧，“你去看一下，看看你見過他們不？”
    “是！”攝提應著站了起來，走了過去。
    “瞿大人也可以過去認一認！”沈應龍看到一旁麵色蒼白，嘴唇也抿得死緊的瞿葉衡，笑說道。
    聽到沈應龍的話，瞿葉衡又是一陣大吐得吐，早知道他就不跟來了。說好今晚出城的，這混帳，竟然把他帶到這個恐怖地方。
    攝提上前蹲下查看著屍體，雖然屍體已被溪水浸泡得麵目全非，但借著火把的光亮，從衣服及身形辨認出，這幾個就是昨天大鬧醉煙樓的那幾個大漢。
    “奇怪！”攝提也皺起了眉頭，同時緊盯著屍體，“怎麼會這樣！”
    “怎。。。。。。怎麼了？”瞿葉衡捂著鼻子和嘴，麵色已經到了發紫的地步了。
    “這個人，我今天早上捉那惡霸到牢房時，還看到他！”攝提越說越覺得這事太過奇怪，“但按照這屍體腐爛的程度來看，至少死幾天了！”
    “不。。。。。。不會吧！”瞿葉衡大驚失色，“難道昨日我們見到的是鬼不成？”
    “不是鬼！”沈應龍喃出聲道。
    “不是鬼，那是什麼？”瞿葉衡捂著口鼻走到沈應龍的身邊，問道。
    嘴邊勾起一抹詭秘的笑意，沈應龍淡淡地說道，“或許是她的手下！”
    “她？”
    就在瞿葉衡話音剛下，還來不及反應時，沈應龍已回身向不遠處的樹梢上拍出一掌，“你也看夠了吧！”
    強勁的掌風迎麵襲來，樹上之人深知如若硬接下這一掌，必遭震傷。便向後一翻的同時，那掌風已打在樹梢之上。
    瞬間斷裂的樹枝與那抹紅色的人影片刻間同時落到地麵上，二十幾個手持火把的錦衣衛立即一湧而上，將那人團團圍住。而在火把的照耀下，可看清那抹紅色的人影是一名女子。
    “指揮使大人真不懂得憐香惜玉啊！”那名女子嬌笑著，如狡狐般的雙眼緊盯著沈應龍。
    “讓你看了這麼久後才出手請你下來，還不算憐香惜玉嗎？”沈應龍冷笑道。
    “那也可以客氣點啊！”那女子蒼白的太過的麵孔，陰森得有點恐怖，加上那仿如幽冥地府傳來的笑聲，更讓人覺得不寒而栗，“奴家可是脆弱得很啊！”
    “那不如請姑娘跟沈應龍回一趟錦衣衛司，好讓沈應龍向姑娘賠禮道歉！”沈應龍的冷笑不到眼底，眼中的肅殺之氣不減反增。
    瞿葉衡的嘴叫抽搐著，他們兩個竟然在他們一群人的麵前公然調情？好吧，即使現在也算是花前月下，但麵對著幾具浸泡到發臭的屍體，誰會有這個心情？
    “可是奴家剛才被指揮大人所傷，可能不能跟指揮使大人回去了！”那女子嘴邊由始至終都掛著一抹陰冷的笑容，同時也為自己選擇著退路。
    “恐怕由不得姑娘了！”沈應龍話音剛下，攝提手中的秀春刀已出鞘，“姑娘難道不想救回你的幾位下屬嗎？”
    “你決定他們還需要我救？”那女子伸手把玩著垂在肩上的黑發，片刻間，一條通體遍紅的毒蛇，竟然從她如雲般的秀發中爬了出來，盤繞在她的手臂上，幽綠的雙眼盯著沈應龍，昂著頭，不斷地吐著紅信子。
    惹得周圍的人又是一陣冷顫。
    “你們的行動挺快的！”深知那牢房裏的幾個人。此時恐怕也已凶多吉少，沈應龍便繼續問道，“恐怕在皇上壽辰前，你們就已經混進城了！目的是什麼？”
    “難道火狐寒月什麼都沒讓指揮大人你知道，就讓你變成了靶子？”那女人掩嘴而笑，“那指揮使大人你真的太可憐了！”
    沈應龍隻笑不語，對於她的譏諷毫不在意。
    “原本那樣東西在皇城內，我們要拿是很容易的，隻可惜寒月將那東西藏在了你身上，令到我們再也難以得手！”那女子說著故作可惜地搖了搖頭，“連我的手下也被她所殺！”
    “世上真有命格九兩九之人？”沈應龍聲一沉，繼續問道，“七色舍利又是什麼？”
    “說大人不懂憐香惜玉，還真的沒有說錯。”說話間，那條紅色的毒蛇正在她的身上斷地蹭著，“奴家站了這麼久，指揮大人都不懂得體諒下人家！”
    “那麼，本指揮使為有請大人回錦衣衛司一趟了！”知她有心隱瞞，沈應龍抬了抬下巴，示意攝提擒住那女子。
    “指揮大人想硬請嗎？”那女子說著將緊握的右手舉到嘴邊，笑道，“可是奴家還有緊要的事要辦，不奉陪了！”
    話音剛下，那女子吹了一口氣，將手中的白色粉沫吹向還來不及反應的攝提。但沈應龍在攝提的身後再出一掌，掌風帶動著一波疾風，將白色的粉沫掃了回去。
    那女子向後縱身避開那些粉沫，手指一彈，一名錦衣衛手中的火把抖了抖，一抹火焰隨即飛出，在空中點燃了那些粉沫後，形成了熊熊燃燒的大火。
    “指揮大人盛情相邀，但玉麵有要事在身，不能相陪了！”火光中，傳來了那女子逐漸遠去的笑聲，回蕩在密林裏。
    而沈應龍卻由始至終都沒有移開過一步，靜靜地站在火光之前，眼裏的怒火不輸這足已焚天的火焰。
    “血榜！”感受著迎麵而來的灼熱，沈應龍喃喃道。
    “指揮使大人不追嗎？”攝提站在他身旁，久久地才問道。
    “追也沒用，她隻是來拖延時間而已。”沈應龍說著回過了身，“而且凶手也不是她！”
    “凶手不是她？”瞿葉衡有點訝異地看著沈應龍，遠處二十幾個錦衣衛已經開始救火了，“那是誰？”
    “除了屍臭外，還有一陣淡淡的酒香。”沈應龍說著負手向前走著。
    “酒香？”瞿葉衡怪叫著跟了上去，“哪來什麼酒香？”
    而攝提也不再說話地緊跟其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