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霧 卷四第十七章 懲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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興匆匆尋淩羽而至的玉軒,未用輕功,疾步奔來,緊隨其後的婢女如意,累得呼哧帶喘。玉軒的一隻腳還沒邁進禦花園的月亮門,隔著高大的怪石嶙峋的假山,隔著碧波蕩漾、清澈見底的太液池,震耳欲聾的傳來了那句聲音尖佻,語氣放肆的宣告。
憤怒的氣焰如同千年後再次噴發的火山一發不可收拾,盡管忍下十足的內力,但那一巴掌扇在一個不會武功的女子臉上,頓時赧然清晰的印出了紫紅色的掌紋,芬兒雖然沒有被震的仰麵灘地,但胃裏翻江倒海般湧出了一股血腥,兩隻鼻管紅血肆意,被打的那側耳朵也淌出了血。
無生命的命令一詞“打”落下。芬兒被兩名侍衛押住她的雙肩跪倒在地,雙手倒剪,在她麵前立著一名身龐體高的宮女,一看便知常年在宮中做粗使丫鬟的,嘴巴和眼角下垂,臉色烏黑,氣勢不怒而威。說來,閩王府內部宮人的管製雖和皇宮大體相同,但閩碧瑤和芬兒從沒有見過專職懲罰人的宮人,而眼前這位宮女就是宮中專司懲罰宮人的女官。
高大魁梧,虎背熊腰的壯年女官,雙叉腰間的手,淩空抬起,利落的捛起雙臂的袖管,露出碗粗黝黑的手臂,下垂的嘴角向下一拉,一聲聲雷鳴爆響。
“太子爺,太子爺饒命啊,太子爺,芬兒年紀還小不懂事,求您高抬貴手饒了她吧,求您了,太子爺求求您了……”閩碧瑤痛心的看著從小到大視如姐妹,護她疼她的芬兒,幾個巴掌下去已被打得雙頰高腫,嘴角流血,紅腫的雙眼和口鼻很難辨出原來鵝蛋粉/嫩的女子容貌了。
閩碧瑤嘴裏服軟的祈求太子爺,心中卻為芬兒鳴冤,與芬兒惺惺相惜的她打心底十分明白芬兒的怒氣,理解芬兒無禮的舉動是在為自己出惡氣。雖說太子親自登門提親,於理她們占了上風,可必定她的爺爺隻是郡王,官位等級比起曾坐過皇帝的暄錦王爺,當今皇帝的兄長,地位還相差甚遠。
何況人家是皇帝親封的天聖國唯一的公主,她也隻是天聖國眾多郡主之一,更別提皇帝和暄錦王爺早已默許了太子和公主私下定的白首之約,而這二人更是感情深厚,生死相守。回頭再看自己,說不好聽的隻不過是第三者而已,而且不存在任何的愛和情,靠的隻是逼太子求親得來的婚約。
“太子爺向我家王爺借兵的時候,答應了娶我家郡主為東宮太子妃了,怎麼我家郡主就不該送玉佩給太子爺嗎!……”
腦中不斷盤旋這話的淩羽,抬頭看向抱著她的玉軒,柔和的臉此時繃得僵硬,下巴清晰可見男人特有的堅硬棱角:“軒,你是為了我才答應郡主婚事的嗎?”
眼中閃過一絲狠厲,“狠狠的打!”玉軒沒有回答淩羽的問題,也沒有轉頭看向淩羽,厲聲穿透空氣直指行刑女官。這時可憐兮兮的求饒和斷斷續續的抽泣,和著節奏感十足的清脆,響徹禦花園安靜的天空。
“羽兒?!”淩羽垂下眼眸,力量勃發的掙脫出,牢牢鉗固在身上強硬的雙鏈,抬頭挺胸,直衝至興奮的彈奏著迫人心脾的演奏家身邊,輕易的捉住了演奏家忙碌的手臂,迫使她停了下來,那演奏家興奮異常的表情一見到淩羽立刻消失殆盡,驚恐爬滿了她粗壯的黑臉,“噗通”一下泄氣在地,剛才那地獄出來的惡魔瞬間變成唯唯諾諾的兔兒。
禦花園淒厲的樂聲就被淩羽這突如其來的舉動撫平了,神誌已然不清醒的芬兒,頭晃了幾晃便垂了下來,閩碧瑤先是呆愣後轉為驚詫,最後不顧禮節奔到芬兒身邊跪下來,雙手抱住芬兒無知覺的身子,透過層層水霧看向站在麵前冷靜異常的淩羽。
“謝謝,謝謝公主,謝謝公主,謝謝公主…。”磕頭道謝的閩碧瑤,不停的起伏著上半身。玉軒見勢手一揮,眾人退下,侍從拖著芬兒,宮女扶著閩碧瑤搖搖晃晃的退出了禦花園。
“羽兒!”玉軒重新張開雙臂想要抱住眼前低垂著頭顱,安靜站著的人兒。淩羽快速閃了下身,錯過了那個懷抱,仰起頭,濕潤的目光直落在玉軒的俊眸裏。
“羽兒!”玉軒驚異於淩羽的舉動,他的羽兒從沒有違背過他的意願,羽兒從沒有用攙和著嚴厲的目光看過他。
“軒,謝謝你救了我,謝謝你照顧我,謝謝你為了我向閩王借兵,謝謝你為了我瞞著這件婚事!可是玉軒,我認識的君玉軒是個溫文的紳士!是個聰明明理的人!是個慈心仁愛的人!我認識的玉軒他不會崇尚武力!他不會心狠手辣!他更不會背信棄義!”
淩羽一串串言詞平靜但透著冰冷,使玉軒壓抑的心情更加煩躁,他是寵愛淩羽的,他做的這一切都是因為愛淩羽,他作為太子,作為儲君,盡管他從沒有嚴厲懲罰過宮裏的任何宮人,但就這次懲罰在他看來根本不值一提,甚至看做理所當然。
在他想來,本來閩家的人就不該在此出現,本來閩家的女婢就不該在這裏大放厥詞,本來閩家的女婢就該受到懲罰!不是他崇尚武力!不是他心狠手辣!不是他背信棄義!是因為閩家的人欺人太甚了,不光為淩羽喊冤,更為發/泄自己對閩家的怨恨!
他對閩家人實在忍耐許久了,回馳都之後,閩王總是耀武揚威的時不時說起這件婚事,總是催促皇帝子寒盡快完婚,總是明著暗著提醒他和黃爺爺是自己向閩家提出的婚約。他想宣泄憤怒,他想盡情咆哮,他再也忍受不了了,他的心情全部被擾亂,可他不能在淩羽麵前抱怨,他不能在皇爺爺麵前訴苦,他不能用任何方式排/泄自己對閩家的痛恨!
他隻能背地裏傷心難過,容忍別人騎在頭上,放肆的對他的人生指手劃腳,這比威脅他的生命還嚴重。然而無論什麼樣的事情打擊他都可以接受,無論什麼人的鄙視和羞辱他都無所畏懼,但最愛的人不理解他的心和感受,他是萬萬不能承受的,他失望,他傷心,他煩躁,他生氣,他忿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