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篇  番外二:誰知蓮心苦(上)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278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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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病房裏,除了單調的時鍾“滴答”聲,剩下的,也隻有儀器還在孜孜不倦的運作了。
    我從胳膊裏抬起頭,看了一眼依舊昏迷不醒的人,起身走到窗前。
    窗外不知何時變成了陰天,讓這個原本就春寒料峭的時間段裏,更加寒冷。
    巨大的窗戶,遮不住窗外已經開始星星點點吐芽的那點綠se,這是桑樹嗎?還是從前在那個沿海城市中,最常見到的法國大梧桐?
    桑梓桑梓,一瞬間想起了遠方的幾個人,思念便開始悄悄蔓延。
    還是要回來的吧?就像是毛小艾給孩子取得名字那般希冀,孩子走的再遠,還是會回來,回到父母的身邊。
    我冷冷的視線投向了床上一動不動,正昏迷不醒的人臉上。並不是毫無知覺,卻怎麼也不願意醒來對嗎?
    你也愧對於這個世界,愧對於你的女兒,你想從此逃避這個世界,對嗎?
    從煙盒裏抽出一支煙,慢慢點著。一縷細長的白se從指尖飄出,那是一種纏綿,卻依舊盤旋著消失在上空的領域裏。
    毛小艾對煙味過敏,所以自己從不在她的麵前抽煙,恐怕那個傻瓜,到現在還不知道自己會吸煙吧?
    想起那個大學同學兼死黨的人,嘴角就不自覺泛起笑意。
    煙霧警報器突然響起,發出刺耳的尖叫。我一下子將煙掐滅在窗台上,卻還是慢了一步。
    房門被猛然推開,一個穿著白大褂長相斯文的醫生正冷冷的站在那裏。
    該死,我把那裝置給忽略了。
    醫生鼻梁上架著的眼睛,鏡片反射出冰冷的光芒。他嗅了嗅空氣裏還殘餘的煙草氣味,警告的看了我一眼。
    又是這個眼神,自打來到這家醫院之後,他似乎就沒給過什麼笑臉。
    我收起所有的不羈,衝著他不計前嫌的甜甜一笑。
    他似乎有些詫異,鏡片後狹長的眼睛眨了一下,身影便消失在了門後。
    屋子裏,又剩下了我和床上那個半死不活的人。
    臉上故意掛上的笑容也漸漸僵硬,直至全部消失,我蹺起一條腿架在窗台上,默默的看著那張睡顏。
    多麼美麗,多麼……淒涼。
    我也同樣淒涼的笑了,有誰能夠想象的出此刻的我是怎樣一幅光景?
    是啊,一向愛打愛笑愛鬧的張筠益,竟然愁苦的像個憂鬱青年?說出去,怕是不知要吸引多少同行前來研究我的案例。
    那張早已經衰老的臉,呈現出一種疲態,不健康的灰se,也讓她早就虧空的身體漸漸暴露。
    現在誰還能在這張臉上,看出當年的風華絕代?
    就是這張臉,勾引了大她幾乎一倍的已婚男人。
    就是這張臉,讓自己的長相也頗為出眾。
    就是這張臉……方便了她去進行那些不軌的勾當。
    關鐸,如果當你得知我的母親是如此不堪之人,你還會如此的堅定不移嗎?
    你現在身邊的那位小姐,溫柔善良,背景純潔,才是最適合你的人啊。
    驀然想到了這個名字,心底抽痛,像是有什麼被撥開,從裏麵慢慢抽出了記憶。
    我站起身,伸了伸懶腰,想出門走走。
    總是呆在這個地方,對著一張莫無表情的臉,再這樣下去,恐怕自己也要成了撲克臉。
    一出門,迎麵遇上了那個冷麵醫生。
    真是好巧不巧,我揚起嘴唇:“連醫生好。”
    那個連醫生,連看都不看我一眼,從身邊冷冷走過。胳膊下,夾得應該是新入院病人的資料名單。
    切,拽什麼拽,我對著他的背影踢了一腳,呼出一口氣,要不是看在你是主治醫生,我才懶得搭理你。
    揚起的腿還未來得及放下,明明已經走到轉彎處就要消失的人卻在此時偏偏轉了一下頭,恰好將我的所有動作都看了過去。我的臉因為尷尬而紅了。
    就像是偷偷摸摸做了什麼壞事被抓了個現行。
    好心情完全被破壞,我掏出手機隨意撥了一個號碼,而電話那頭卻被很快的接起。
    “喂?”
    完全沒有睡醒的聲音還帶著沙啞,我笑了:“那個人有沒有按時彙錢?”
    “哦,是你啊……”電話那一段嘟嘟囔囔,半天才回答說,“這個月的早就打上你的卡了,怎麼,沒收到嗎?”
    “什麼時候打的?”
    “前天。”
    前天嗎?看來什麼時候又要去銀行一趟。
    “沒事了,我明天去查賬。”
    “沒……沒事了?”對方朦朧的聲音好像還沒有完全清醒,魏明不滿的口吻立刻傳來,“給我電話就是為了這個?”
    “怎麼?打攪到你的春夢了?”
    “呸!”
    聽著對方罵罵咧咧的掛斷了電話,我的心情驀地好轉,就像是窗台外的迎春花,在偏僻的角落裏張揚的怒放。
    魏明,我的名義弟弟,是我那拋家棄子的父親新一房太太的兒子,隻可惜和他沒有任何血緣關係,更因為討厭他而和我站在了統一戰線上。
    對那個大款沒有任何好感,那麼剝削他那視若生命的錢財,才是最為快意的方法。幾年前的那場戲,讓我新開的戶頭裏每個月都會有一筆不小的贍養費,那是那個男人流出的血,也是能夠衝刷我恨意的有效工具。
    嗬嗬,魏明是gay,也難為了他願意和自己協議結婚。隻不過他無論在外麵如何的胡作非為,如何的裝小流氓,都不會有人管他。
    就像我說的那樣,隻要結婚就行,家裏沒有給他任何壓力。
    那是因為沒有人能夠管他。他那終年神經失常的母親,整天焦躁不安,對著魏明也是非打即罵,而我們那共同的假父親,為了治療他母親的病已是忙不過來,更是無暇顧及這個與自己毫無關係的繼子。
    真不知道是該為他感到悲哀呢,還是為他那鮮少流露出來的真情表示感動。
    想起那個男人對著自己點頭哈腰,心中便泛起一陣惡心。
    他再有錢,再如何的風流負心,恐怕都不會想到有朝一日會匍匐在他女兒的腳下吧?
    這都是他一手捏造的孽緣。
    醫院裏,就有一個取款機,平時總是人滿為患,今天卻靜悄悄的一個人也沒有。
    我走過去,插卡,輸入密碼,然後點下了餘額查詢的按鈕。
    果然,一筆新出現的數目躍然眼前。
    我想了想,按了退出,拔下卡就走。
    巨大的醫療費放在任何的常人家庭,都會成為一筆過重的負擔,但我工資不低,又加上那個男人做出的補償,原本的日子幾乎沒有受到任何影響。
    路過繳費台,我調轉方向,走了進去。
    “麻煩結一下0315號病房這個月的費用。”我把卡推到小護士的麵前,然後看著她翻起身邊一大堆的資料,發出“呼啦啦”的聲響。
    從前,我也坐在那個套間小辦公室裏,翹著二郎腿,“呼啦啦”的翻閱著病人的資料。
    “一共是一千零三十。”小護士抽出簽署了我名字的那張紙,將鉛打印的表格放到我的麵前。
    我沒有仔細看,點點頭就在她遞過來的另一張紙上簽下了名字。
    隻要能讓她醒來,就行。錢什麼的,我一向不在意。
    才打印出的紙張飄著墨香,還有些微微發燙。我稍作停頓的筆尖在紙上一個回旋,突然發現了問題。
    “對不起,請問為什麼這個月的住院費會削減掉另加床鋪的錢?是不準我再住了嗎?”
    小護士探頭看了一眼我手指點的地方,恍然大悟:“啊……連醫生之前說,因為三樓住院部的病房現在空出很多,所以多加的那些床鋪全部都免費提供給家屬了。”
    心被輕微的碰撞,我及時的抿住嘴唇,收起了想要脫口而出的話。
    他的權利有那麼大麼?說削減就削減?
    不過也算是幫了我一個大忙了。
    說是大忙,也不過是惠及所有人的一項措施,我的心中冷哼一下:憑什麼我要感恩戴德?
    眼前仿佛又浮現出那張冷冷的臉,仿佛被終日不化的冰雪凍住了般,我從未在他臉上看見什麼笑容。
    踢踢踏踏的繞著醫院走了一圈,卻怎麼也甩不掉那到處刺鼻的消毒水味。我心情甚為煩躁的推開病房門,卻被裏麵仿佛已經等待多時的身影驚得倒退兩步。
    他……他怎麼會來這裏?
    迅速調整好麵部表情,我微笑著與不速之客打招呼:“嗨,關鐸,好久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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