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使篇 第29章 她是珠玉我是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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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深了,小狼被春鈴的那段過往講得百般滋味雜陳,越發地清醒,聽著她繼續為小狼揭示那道上著層層堅鎖的大門背後,天道界那些不為人知的秘密。
“此後,天道界的四個掌權人在經過這一事件後,知道了重煙君的一切,但為了掩飾這個天大的醜聞,並未對外伸張,隻草草地料理了下重煙君的後事,原因隻說是突然身染惡疾過世。因為那把煙雲劍,秋碩因此順利地接管了他的所有事務,也就成為了第一個在這個年紀就當上掌權人的使君。
雲川昏睡了一個月後,終於被蓮雲君救了過來,這件事情也算告一個段落。但秋碩還是對她不冷不熱,沒多久,雲川也順利成為天道界的掌權人之一的雲川道,而我則有幸繼她之後掌權春季道。大家有了各自的住所與管轄,也忙了,見麵的機會也少了很多。而秋碩少年成名,在天道界一直是個傳奇般的人物。天道界乃至整個天界都知道有這麼一個容貌驚世絕豔的人物,無數人對他朝思暮想,遠遠地躲在什麼地方,隻為一睹其風采。甚至願意拋棄地位尊嚴,主動求愛。隻可惜,後來的秋碩隻越來越冷,就如一座冰山一樣,臉上的冰霜從未融化,也從未為誰展露過笑顏。
但盡管如此,我知道雲川從沒擱下過對秋碩的思念,總會抽時間去找他,秋碩還是那個樣子,總讓人看不透他在想什麼。這些我都看在眼裏,因為有幾次我去找秋碩,總能碰上雲川。雲川從未變過,幾十年,上百年如一日,還能一直等著他,等著他的笑容。就這樣都快有一百多年了,還沒等到。
再後來,一個長相平凡,什麼都不會的黃毛丫頭出現了。隻短短不到一個月的時間,秋碩臉上的冰雪竟然融化了,竟抵得上雲川這上百年的等待。你說是不是有點奇怪?”
春鈴索性用手肘撐起腦袋,固定好側著臉看小狼的姿勢,等著小狼的反應。
小狼當然也知道最後那人是指誰,隻想打個馬虎眼,打了個哈欠:“都這麼晚了,我先睡了。”
“這一聽完就睡,是不是有點不遵重人啊,好歹談談看法,也不枉費我講了這麼久。”
小狼知道這如果不說些什麼她今晚是甭想睡了,遂直接了當道:“你是想讓我成全雲川嗎?”
春鈴淡然地搖了搖頭,“其實沒所謂成全不成全,這些事的決定權不在你,也不在雲川。”
“那你說這些的意思是……”小狼起初以為春鈴在為雲川當說客,現在看來好像又不是。
“如果你真有這麼個機會,請你好好珍惜,別再讓他受到傷害了。無論雲川之後如何,始初是傷害過他的,我也不列外,他看到我,便也會想起那些不堪的往事。所以能給他一份純粹幸福的,不可能是我們。”
小狼總算是明白了春鈴的用意,不禁對春鈴有了另一番認識。
春鈴說自己對秋碩的感情及不上雲川,但小狼倒覺得,雲川的愛是自私的,盡管付出了血與淚的代價,與春鈴這種以舍棄為成全的愛相比,遠顯得緲小許多。如果可以選擇,為了救秋碩,春鈴肯定也願意付出同樣的代價,隻是上天沒有給她機會,一次暈了,一次被鎖住了。當然還有那些她為秋碩做過卻沒有提的事。
“春鈴,你……”小狼望著春鈴變得柔和如水的臉,突然覺得,她的外貌真是騙人。十幾歲的模樣,心裏卻住著看破紅塵的冷靜。
“你剛剛不是說困了麼,還不快睡。”春鈴不由小狼分說,把小狼掰過身去,讓她背對著自己。“睡吧,我會保護你的。”
小狼明白她這話的意思,為了他,她要好好保護自己。
次日清晨,小狼被一陣香味誘醒,睜眼一看,旁邊的位置早已空空。不遠處,春鈴早已烤著一隻兔子,哼哼起來。
“怎麼起得那麼早。”小狼揉揉睡眼,朝著香味散發的地方走去。
“我昨天太思念肉的味道了,等不到你起來給我抓,隻好自己去了。”撕了一半遞給小狼。
“嗯,很香很好吃。”
春鈴一聽,小小得意地笑了笑。
兩人草草地進了食,便開始探索出路。走了一圈,發現四周團團圍住的皆是大片大片的林子,與上麵的知返林不同,這裏的樹高大得有點可怕,密密的板葉都能把天給遮起來,隻是稀疏地有幾縷光陽透過枝葉灑下來。東邊和南邊兩個方向的盡頭皆是聳立的峭壁,直通穀頂。直壁光滑林立,跟本不可能攀上去。
換了個方向,倒有些不同起來,不再是一片樹林,而是出現一處瀑布,從不知名的高度飛奔而下,水流傾瀉到下麵隨地勢便也形成一汪清溪,淙淙流著。二人望瀑布心歎,莫不會又是死路。
春鈴順勢踢飛一顆石子,力道不小,觸到飛瀑,竟然沒入其中。
“這瀑布裏麵有文章。”春鈴眉眼一彎,如果猜得不錯那就是出路了。
小狼看其高興的樣子,知道她有了方向。
“你先等著,我進去看看。”春鈴說完深吸口氣,紮入水裏,沉到瀑布下麵,全身上下濕透。
小狼心裏頗為擔心,盯著瀑布不敢把眼神移開。
片刻,春鈴滿臉濕漉漉地從瀑布裏穿出,開心地喊:“裏麵是通道,快進來,我帶你出去。”
小狼忐忑不安的神色在見到春鈴浮出水麵之後,也放下心來。蹦進水裏,深吸了口氣,跟著春鈴潛入水底。一口氣將盡之時,上邊隱隱有了光亮,不再是一片水茫茫了。春鈴率先上岸,往水裏一抓,把小狼好像撈魚一樣撈了出來。
小狼氣息完全用盡,上來踹得如接不上氣一般,全身軟軟地伏在春鈴身上。
“憋了那久真是難為你了。我還以為你挺不過來呢。想不到還不錯。”春鈴柔得地幫小狼拍了拍背。
“你水性怎麼這麼好?我都不算差的。”小狼順過氣來問。
春鈴淡淡一笑:“為了拿鴻鳴鼎給秋碩,練的。”
小狼正想細問,春鈴卻沒給她這個機會,直接起身向前,“走吧,前麵就是通道了。”
小狼知現在不是聊天的時候,不再多問,隻匆匆跟上。
這是一個圓拱門形通道,夾道的零星的幾支燭火呈現出隧洞大致的輪廓來。牆壁開始變得光華平整,地麵是一整片一整塊的石頭沏成,密不透風,沒有隨時間的流逝有所侵蝕。
“這牆上有字。”小狼用手摸時觸到牆壁上的凹凸不平的紋路。
春鈴拿過燭光台上其中一個火燭,將其靠近。三百年前的事實真相,也正在慢慢地向小狼靠近。
天界族金道一千五百年,炎姬聖帝執掌帝界五百年,天界各族靜益無爭,各處其域,不相往來。炎姬誕下九子雙生,一名九毓天,一名離絳。祭司祭天得悉,二人中其一人為禍星,必將引致六界異亂,危禍百年,此子便是離絳。竊告於炎姬。炎姬不忍將其殺害,隻令其長期監禁於絳熙宮,終身不得踏出絳熙宮,不見天日。天界無人知有離絳此人,更無人得見此子容貌。九毓天之姿,化冰山為清泉,容貌傾世,與日月同輝,與天地共長。更因與身俱來之驚世神力,倍受炎姬寵愛,視為驕子,留於身畔。
離絳深感命運不公,嫉恨九毓天受寵,設計引九毓天進入絳熙宮,得知其胞兄之存在。更騙毓天自己身染惡疾,不久於世。毓天兄弟情深,為離絳之病身,多處防醫,未果。待至成年,毓天得神器一月鎏錦,並聞得天地間存靈珠,五珠集齊,可治百病的傳聞。為求離絳生存,毓天執一月鎏錦劈星斬月,打開通往五屆之通道。
傳聞靈珠散落於各界,其中之三位於龍族之皇族一裔,人間界群雲依山間,魔界魔夜族千紅魔主手中。九毓天初涉群界,雖技藝超凡,卻不懂世間顯惡,入魔界更被迷惑心智,大鬧龍族,以武威逼奪珠,誤殺龍族君主龍聞天之弟龍嘯極與其長子龍止,龍聞天亦被其所傷,自此隱退。所有族內事務皆交付次子龍吟。其後,九毓天再入魔界,劍挑千紅魔主,千紅魔主之靈珠藏於其夫君千葉體內,為其久病之身續命。九毓天不顧千紅魔主哀求,決意取龍珠,以至千葉命喪當場。千紅一哭,萬豔同悲。千紅悲憤之極,終將自己的靈魂化為一道千古詛咒“魂與命與,化情為咒,赴情者,不得釋。”這便是魔界傳聞中極致可怕之千紅咒,中咒者,終生不得解脫,牽連無限。此詛咒藏於一月鎏錦之中,自此,一月鎏錦即成魔器,吸食靈魂,增其魔性。遂得錦刻之名,因其咒之痛如刀劍刻入心緋之痛。
龍族之龍吟向炎姬追討九毓天之罪,索九毓天以命抵命。九毓天回複心智,自知犯下彌天之過,悔之晚矣,願赴死以償其罪過,炎姬迫於龍族壓力,不得已賜九毓天毀金身之罰。自此,天界族得以平息此劫。同一時刻,離絳不知所蹤。
牆上的文到此就結束了,小狼看呆在那裏。始得知原來先生的詛咒由此而來,更為先生曾經經曆過的這些劫難深感痛心,想不到如此重情重意的人,竟被自己的同胞兄弟欺騙,落得如此境地,早知如此,還不如不要去理那個內心邪惡的離絳,便也不會生出那麼事來。那離絳,果然是個禍星……
在牆上刻此文的人又是誰?既然炎姬要一力抹去離絳這個人,必是守口如瓶,此人如何對當年之事如此清楚?並且對千紅咒的痛感如此有感受,莫非……
“春鈴,你不是包打聽麼,那你知不知道這些三百年前的事?”小狼轉頭看向在一邊正托著下巴,細細琢磨的春鈴。
“隻是知道一點,並不如這石壁上刻得如此詳盡。隻知後果,並不知前因。特別是離絳這個人,倒是第一次聽說。”
“那你知道九毓天中咒之事?”
“嗯,因為當時龍族討伐九毓天,炎姬為平息此事,給的解釋便是因為中了魔咒,倒並沒中千紅咒的事,炎姬對九毓天可是寵愛有加,其他八個兒子都被遣去為她擴張領土去了,就這一個留在了身邊。這麼想來,那個離絳受到的對待可說是天壤之別,會嫉恨九毓天也是情有可原了。”
小狼聽春鈴竟為那陷害先生之說人話,心裏頗不是滋味,反譏道:“他自己內心邪惡,惹出那麼多事來,有何值得同情,反倒是九毓天被他害成這樣,何其無辜。”
“可遭受炎姬幽禁時,離絳也是無辜的,他並未有做錯過什麼,不也平白受了那麼多年的懲罰?”
“這……,可他也不能把對母親的恨強加到別人身上呀。”小狼說著有些激動起來,聲音也不自覺地抬高。
春鈴聞言一付探究的模樣看向小狼:“為何說到九毓天之事,你如此激動,莫不是你與九毓天……”
怕了春鈴那八卦的眼神,小狼不待她說完便製止:“沒什麼,隻是看了這牆文替他婉惜而已。”
春鈴見小狼尷尬,便不再追問,突又盯著一個角落細看起來。
“紫櫻,你來看,這個錦刻之噬竟是有解法的。”
小狼一聽,忙湊近一看,果然有一行小字:
解法有三:一,中咒者死亡,牽連者自動解除詛咒束縛。二,毀錦刻,為救生人,錦刻中吸附之靈魂一並被毀。三,釋罪。與除受咒者外的其他男子交合,牽連者的罪也就自動被釋了。千紅對牽連者將不再有效。
來此者即為有緣之人,錦刻之咒終需了結,望來者勿重蹈覆轍,化解前世仇怨。
小狼看完,在心裏默默將內容全部記下。另一邊更加懷疑寫這些東西的人是個中咒受牽連的那個,最後那句話似乎是在告誡後來的人,不要重蹈自己的覆轍,解救中咒之人。那麼此人必定是個愛慕先生的人,聯想到之前那些纏生藤將自己這個同樣受咒的人卷下來,似乎也是她特意安排之下,為讓自己看到這裏所記載的東西。
那麼,這個人到底是誰呢?現在身在何方?可有解了自己的咒?
春鈴也是站在原地顧自深思起來,默了片刻又道:“說起這錦刻之噬,倒讓我想起一個人。據說那人莫名其妙地得了心痛病,他父親是天界最有名的醫聖,卻也束手無策。說起來這病正是在九毓天中咒之後發生的事。更奇怪的是,後來莫名其妙地失蹤了,連屍體都找不到。現在想起來倒像是中了千紅咒,被錦刻給吸進去了。”
“這個人是誰?”小狼急切地問。
“此人便是炎姬九將之醫將穆清一之女穆夢仙。因該說是九毓天青梅竹馬一起長大的玩伴。”
穆夢仙——真的有這麼個人,曾經有這麼個人存在在先生的記憶裏,從未消失過。從前她不知道錦刻明明的件不詳的魔器,為什麼先生拿著它時竟有種憐惜,更夾雜著憂傷,悲涼的情懷。現在她明白了,原來是因為這個叫夢仙的女子。
小狼仍沉浸於這一打擊中,春鈴又感歎起來:“據說,這個穆夢仙清雅脫俗,甜美動人,精通奇門遁甲,迷幻之術,她所創造的幻陣無人能出其右,更彈得一手好琴。如此絕世之佳人就這麼被錦刻給收了,著實可惜。”
“……不要說了……”小狼頓覺得自己與她相比真是一天一地,難怪先生喜歡夢仙,不喜歡自己了。
見小狼滿臉萎頓,像蔫了的菜似的,春鈴倒覺得相當可愛,伸過手去,抱了抱她的肩膀。
“這都是三百年前的事了,很多事都會變的。走吧。”
小狼仍是神魂不附,隻由了春鈴將自己推著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