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章 段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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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原揉了揉肩頭,道:“這位雲捕頭好大的手勁,看來有幾天無法使力了。”
俞停雲道:“雲中亭身為總捕,自然有些道行,我看他已經懷疑你了。你實在不該說那句話。”肖原難堪一笑,道:“口沒遮攔,惹下大麻煩了。”
俞停雲道:“罷了,他一時也找不出證據,何況還有的是大事要他操心。”
俞停雲沉默一會,目光停在夜色的陰影中,道:“你與他同窗三載,可曾想到過這一天?”肖原麵色黯淡,沉默著仿佛不願談起,許久方道:“奇遠他。。。。。。真的很苦。。。。。。他還記得我們的詩。”
俞停雲垂下眼簾,苦笑道:“記得又如何?有一個消息,也該要告訴你了。”肖原看著俞停雲無表情的臉,心中已有所預感。這個消息隻怕不會好。
“威南他並沒有死。”俞停雲口氣淡淡,肖原先是一驚,後是大喜:“真的?”俞停雲道:“真的。可是,他已經不是我們的好兄弟,也不是先行書院的人了。”肖原問:“為什麼?”俞停雲道:“三年前的小梁溝大戰,下報全軍戰死,無一生還,可這三年來我時刻不忘,多方派人前往,就是枯骨也要葬在我大宋河山。可是,威南沒有死,宋軍三千將士屍骨亂拋荒野,卻惟獨沒有他天行將軍陳威南!”肖原急道:“他、他說不定已經死了,隻是屍骨未發現罷了。”
俞停雲看著他,惻然笑道:“阿原,你希望他死嗎?還是,你害怕有一天會親手殺了他!”肖原黯然,俞停雲冷笑道:“其實我也希望他真的死了,身為一個將軍,死在戰場是他唯一的結束,也是他唯一的光榮。若是僥幸生還,就是爬也該爬回來,重新拿起長槍跨上戰馬,殺盡胡虜報我國恩,可是他。。。。。。”
肖原道:“他怎麼樣?”俞停雲沒有回答,因為一陣輕快腳步聲傳來:“爹,原叔,你們還說什麼呢?回去睡啦,真是娘偏喊我來叫,爹,回去回去啦。”俞停雲本幾乎冰凍的臉緩和下來,道:“好,爹這就回了。你也快回去睡。”
腳步聲又遠了,肖原似乎不想聽到答案,道:“我也回去了。”俞停雲點頭,輕歎口氣。
人去院空,唯有月光不棄混沌塵世,長照至天明。
段府上下已亂成了一鍋粥,管家忙前忙後打點各處,井井有條,應答官府時卻是一問三不知。雲中亭與雲劍閣相視一眼,都看到對方眼中的疲憊。也難怪,昨晚的事也是忒多,先是在王家埋伏大半夜,等了個冒牌采花賊,在先行書院折騰半晌,抓捕歐陽蝶又耗到天亮沒個結果,剛一回衙,又接到戶部侍郎段奇遠遇刺身亡的消息,火急火撩趕到段府,一直忙到現在,大清早連口水都沒空喝。
“這個王八蛋!”雲劍閣實在忍不住一拳打在樹身上,葉落了兩三片。
雲中亭看著怒氣衝天的弟弟,歎氣道:“莫要急躁,歐陽蝶,我必會抓他正法。”
雲劍閣道:“這個敗類自然要抓,可是大哥你看,昨晚那個淩風不是更可惡!壞我們計劃,害我們白忙活了一晚上,他倒隻為一朵花!我呸!”他越想越惱,拔腿要跑:“不行,我饒不了他!”
雲中亭忙拉住,道:“教訓他也得等這裏的事了了。劍閣,幾時這麼沉不住氣?”他倒是忘了昨晚自己的沉不住氣,訓誡起弟弟來有板有眼。
雲劍閣一口氣泄下來,道:“可惜,王家小姐還找不回來,隻怕也凶多吉少。”雲中亭眼中也是一黯在台階上坐下來出神,聽著屋裏忙忙碌碌的聲音,突然感到煩惡。
“哥,仵作的驗屍出來了。”雲劍閣接過一個捕快手中的紙張,看了看他,大聲念道:“死因是匕首刺破心髒,死前沒有掙紮,死時大概是昨晚亥時,也正是我們在王家埋伏的時候。”
雲中亭站起來接過,仔細看起來。雲劍閣手托下巴,道:“哥,我看這刺客還有些良心。你來看,昨晚死的隻有段大人一人,一百二十名護衛無一喪命哎。”
雲中亭道:“這就算有良心了嗎?劍閣,你還是太天真。枉視國法,擅取人命,沒有任何理由可以開脫其罪。”
雲劍閣對這句話很不認同:“哥,依我看這世上誰都有仇,如果給你機會殺歐陽蝶,你也會毫無猶豫的是不是?有仇報仇沒有錯,不殃及無辜也算善舉。”
雲中亭搖搖頭道:“你這是典型的江湖道理,不過如果給我機會我定將歐陽蝶碎屍萬斷,那是因為他該死,可是段大人向來清正廉明。”
雲劍閣逮了機會寒磣大哥:“你看你也感情用事,貪官還能把個貪字寫在臉上讓人看見?大哥,或許他對我們而言無仇,對旁人來說卻有恨呢?這種事,我們旁觀者哪能說得清?”
雲中亭對這談話不耐煩了,道:“好好,你有理。我們先辦案再說成不成?”
雲劍閣一臉得意,突然想起了什麼,道:“大哥,我昨晚一直有個疑惑,你還記得那個肖原說了句什麼話嗎?”
雲中亭的眉凝了起來:“看來今晚老胡又喝酒了。”
雲劍閣點頭,道:“我一早差人去問過,本該昨晚打更的是老王,隻是他在三更時跌了腿,這才臨時換了老胡,若是說三更後便沒出過門,料想不該知道這些才是。而且他肩頭有傷,大哥,你一開始也懷疑他是不是?他的功夫如何?”
雲中亭道:“算是個高手,不過這還不足構成什麼,先行書院本就不是一般的書院,其中藏龍臥虎不奇怪。”他讚賞看了看弟弟,道:“不過,你倒越發象個捕快了。”
雲劍閣聽了一笑,想想還不樂意:“我本就是個好捕快。——大哥,這個怎麼處理?”
雲中亭道:“不處理。”
雲劍閣不解,但這不解隻留存一會,道:“也是,現下咱們焦頭爛額的,哪有這工夫?”
雲中亭轉過頭去,見段府的家仆丫鬟背了包袱準備離開,原本就不繁華的府邸更為淒清,歎氣道:“果真是人去樓空。”雲劍閣也頗有所悟,道:“想想這位戶部侍郎也真可憐,前些日子剛死了夫人,連個子嗣都沒有,就這麼死了,無人牽掛無人憑吊,唉。”
雲中亭卻是突然想起了什麼,道:“你剛才說護衛幾人?”
雲劍閣道:“一百五十個啊——”
雲中亭道:“就算是官員府邸平時也不會有這許多護衛,何況段大人是文臣,怎可隨意調兵來府?”
雲劍閣道:“而且看起來好象是料到會有人來殺自己似的。”
雲中亭道:“去書房看看,或許會有線索。”
二人在書房仔細翻看,未發現蛛絲馬跡。雲劍閣道:“大哥,既然段大人早料到會有人來行刺,怎麼不幹脆留點線索,或者直接逃啊?”
雲中亭搖頭,亦是不得其解,道:“你去問問那些護衛是奉誰人之命來此。”雲劍閣點頭出房去。
雲中亭環視這尚殘留焦味的書房,那書案被熏得泛黑,所幸滅火快未燒得嚴重,堆放在邊上的書籍奏折尚存完整,他走過去看了看,發現在書冊的最上頭是一封信,信封上未著一字。他隨意拿起來打開,一眼瞟下來大驚變色。
這之前二人雖然搜查了書房卻大多往隱秘的書架內格字畫背後找,哪想到在這如此明白的書案上看。這封信裏雖然沒有關於段奇遠死因的線索卻在他麵前呈現了另一個震驚,片刻便打碎了他心中那個清正廉明的段大人形象。
他把信收入懷中,百感交集走出了書房。正行間,見迎麵走來一個人,青袍素靴,一派風度,象是出門隨意溜達的。可這裏剛發生命案,朝廷的使者剛走,百姓不得靠近,誰溜達也不會來這裏。雲中亭上前去,拱手道:“李大人贖罪,此處不可擅入。”來的是兵部主事李成溪,雲中亭為捕多年,這還是認識的。
李成溪道:“雲捕頭放心,我不過是想看看罷了。”他果真隻是看了一會,眼中滿是悲愴,也不知感懷些什麼,不一會就離開了。
雲劍閣快步走來道:“哥,那些護衛都說是奉了上頭的命令,具體是誰卻不知道,調軍符令下來他們也不敢多問,而且百來人也不多,沒有人重視。”雲中停聽罷隻是沉默,雲劍閣道:“哥,剛才那是誰?幹什麼的?”
雲中亭道:“是兵部的李大人,他是在緬懷同窗。”雲劍閣道:“同窗?”
雲中亭道:“他與段奇遠都是出自先行書院。當年的先行書院風光一時無二,才子輩出,老院主落桑海更為先皇禦封‘大宋聖儒’,隻可惜。。。。。。”
雲劍閣道:“可惜什麼?”
雲中亭道:“可惜卻也出了個禍國殃民的敗類,落桑海自覺愧對百姓,自盡身亡,可惜了一代鴻儒。”
雲劍閣聽後歪歪嘴,道:“這人可真死心眼,生子還難調教呢,何況學生?出一個敗類就自殺,他還真想教出一書院的智信仁勇當世奇才?”
雲中亭無奈歎道:“你懂些什麼?善惡並非天生,人會受許多事物的影響,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落桑海愧的是自己堂堂清正之院竟出奸邪小人,他無法原諒的是自己。這種擔當,當世又有幾人?”
雲劍閣想了想,似乎懂了,道:“哥,這麼說來,俞停雲與李大人也該是同窗?”
雲中亭點頭,道:“這個俞停雲便是聖上三次發詔書委以官職皆不受的奇人,隻是似乎近幾年書院人才少了,其中就有一個上山落了草,專和朝廷對著幹。”
雲劍閣很自然想起淩風,嘲諷一笑,道:“可真是一代不如一代了。”他眼轉到一棵樹後,道:“哥你看,那孩子在那看了半個多時辰了,也不知看些什麼?”雲中亭也看去,見一個十四五歲衣衫寒酸的少年躲在一棵樹後兩眼瞅著這邊滿臉哀傷。他欲起步過去問問,那孩子見他要過來慌忙逃開了。
此時,一個捕快跑上來道:“雲頭,找到了!”雲中亭神色一凜顧不上什麼孩子不孩子了,雲劍閣也是握緊了手中的劍,可聽到的消息還和以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