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章 錯音·戲裏戲外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63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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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荔津鬱悶地扒拉在歸蔭身上,鬱悶地托著腦袋,鬱悶地耷拉著耳朵,鬱悶地想為什麼她不能變成人形和他們一起在街上逛逛。
    九黎淡定地說:“你長得太驚世駭俗了,走在街上容易招引來一切狂蜂浪蝶,以及殘花敗柳,小花小草之類的雲雲。一見鍾情這類可怕的事故還是少些好。”
    “恩,恩。路邊的野花不要采,小九說的話果然很有道理。”
    路邊的野花不要采,荔津不禁黑線,這人說話……
    雖然她承認自己是漂亮了那麼一點,秀色可餐了那麼一點,傾國傾城了那麼一點,顛倒眾生了那麼一點——好吧,也許不止那麼一點,但是……她哀怨地望著旁邊的兩個人,到底是誰比較危險啊,他們兩個比她妖孽地可不止一點兩點,是很多很多很多點,好不好?
    諾,前麵的那個阿婆,您多大年紀了,脖子伸那麼長,也不怕折了。還有那幾位小姐,小綠豆眼就不要一眨一眨了,要不是我眼神好,根本看不見,還有那位一扭水桶腰,再扭閃了腰的姑娘。大叔你頭發就不要甩來甩去了,我躲你頭上的虱子躲得很辛苦你知不知道?大娘看好你家的娃子,他時不時地脫脫褲子玩是怎麼回事?非禮勿視,非禮勿視……
    九黎和歸蔭看著荔津哀怨的小表情,相視一笑,頗有深意。
    讓你這麼鍾意當蠟燭!
    。
    天香酒樓上幾位少年興致勃勃地看著樓下的盛況,兩個粉雕玉琢傾國傾城的小人兒旁若無人地走在街上,小女孩懷中抱著一隻玲瓏剔透的小白狐,小白狐眼睛不時地左右望望,更顯得嬌俏可愛。看起來就像是,就像是……小神仙,金童玉女。
    “誰家的少爺小姐偷偷跑出來玩,長得可真水靈,長大後定是一對禍水。”
    “家裏人護得這麼好,之前都沒見過呢。”
    “看那小女娃,現在看著就覺得銷魂呢,那些個綠琦,花衣,紫落跟她一比,通通都下去了,啊,可真好看,長大了還不知如何呢,想想就興奮。”
    “去一邊去,你個色胚,人家還小呢,你個流氓。”
    “我不過是說說而已,那女孩的確長得不一般麼。你說是嗎,二哥?”
    “小四說得不錯,老三說話是不知分寸了些,不過老三說得也不錯,那女孩子長得的確出塵脫俗,但那男孩子更別有一股氣質,長得亦非凡品。你說是麼,淩大少?”
    淩凇潽修長的手指敲著桌子,將杯中的茶一飲而盡,側身望了望樓下。
    “我?我倒覺得那隻小狐狸不錯。”
    說罷長身一立,將衣擺一撩,單手撐立欄杆,雙腿一躍,白衣翩翩,施展輕功跳了下去。
    。
    隻見白衣少年,衣衫飄渺,青絲繚繞,緩緩落地,皎如玉樹臨風前。
    荔津覺得頭暈暈的,渾身更是軟的厲害,她第一次見到除了娘和歸蔭外,長得比狐狸更好看的人,而且是第一次見到長得比狐狸更好看的公的人——哦不,是公子,人間是這麼叫的吧?
    好好看,真好看,就好像書上說的鬢若刀裁,眉如墨畫,麵如桃瓣,目若秋波一樣,不,遠不止那樣,要好看的更多更多。
    淩凇潽看著小狐狸好似呆了一般,兩隻眼睛看著自己都直了,嘴角更是似乎有口水要流下來一般,不由得好笑,更覺得這隻狐狸可愛靈動,乃世間至寶。
    他笑了,他居然笑了哎。
    荔津傻兮兮地張開嘴,口水流了一地。
    傻狐狸,呆狐狸,色狐狸。
    九黎和歸蔭在一邊一臉鄙視地看著荔津的花癡樣,九黎順手從歸蔭懷中一拎,將荔津掂了出來。
    小狐狸的兩隻耳朵被男孩揪著,四隻小腿糾結地扭在一起,小尾巴繞來繞去,似是不知放哪裏好,一雙小眼含羞帶怯,腮子更好像紅了……
    小狐狸的臉紅了?淩大少不由得風中淩亂了。
    “公子,這色狐狸喜歡你的緊,便送給你,隻作是有緣。”
    說完九黎將荔津向空中一拋,拉著歸蔭就跑。
    淩凇潽一個飛身,將小狐狸穩穩地抱在懷中,再望時,那兩個孩子已不知蹤影,不由覺得甚是奇怪。半晌,眉頭一鬆,將懷中的小狐狸抱起來,看了很久,直看得荔津渾身紅透了。嘴角方才斜斜地勾起:“小狐狸,你且從了我吧。”
    荔津不由得也風中淩亂了。
    。
    歸蔭在巷子裏拉著九黎的衣角,偷偷地看著遠處可憐的荔津。
    “小九,我們這樣走,太不地道了。”
    九黎也望望那邊的荔津,撇了撇嘴:
    “指不定她有多樂意呢,誰叫她那麼中意做蠟燭呢?這怪不得我們。”
    歸蔭想了想也是,也偷偷笑道:“是啦,這樣做我也覺得頗為快意。”
    九黎轉而望向歸蔭,歸蔭正一臉竊笑地看著那邊的荔津。
    這樣的歸蔭,九黎是沒有見過的,開心得就像一個孩子。剛看見她的時候,那小臉皺得,那表情冰得……嘖嘖,果然是裝不下去的。
    九黎的臉笑成了一朵燦燦的小菊花。
    “小九——”
    “嗯?”
    “你這個表情好呆啊。”
    呃……興奮過頭了。
    。
    “蔭兒,你看見那邊的衣服了麼?”
    “恩,那衣服好誇張。”
    “誇張才對嘛,那可是戲班那些人的衣服。”
    “這裏的明星??”
    “明星?這樣說到也很合適,恩,這是那些當家花旦和小生們的衣服。”
    “看起來好漂亮。”
    “你想不想進去玩?”
    “想,可是怎麼進去?”
    “混進去嘍!”
    “混進去?”
    。
    一刻鍾過後。
    歸蔭整了整衣服,將那把破扇子打開,微微地扇著,一副翩翩濁世佳公子的形象。
    “怎麼樣?”
    九黎也正整了衣服出來,看見歸蔭,莫名一怔,心在胸腔中撲通的厲害,很是不安穩,隻好掩飾性地一笑,咳了咳,方道:“蔭兒不論何時總能給人眼前一驚的感覺。”
    歸蔭當是誇她,覺得頗為受用,很是高興地準備走出去。
    九黎不禁撫額,忙拉住歸蔭。
    “你瞧瞧你,裝作男子,女兒家的頭飾也沒摘下來,你見過戴著步搖的公子麼?還有你敞開這麼大的領口作甚?你襯褲這麼短,你也不知變得長些,小腿都露了出來。真讓人眼前一驚啊——”九黎故意拖長尾音,直聽得歸蔭小臉紅紅地瞪了他一眼。
    “瞧,還生氣了呢。”九黎邊說邊將歸蔭收拾妥當,看了看自己身上並無不妥,方才大大方方地牽了歸蔭的手走了出去。
    “蔭兒,你要記得這法術時間隻有兩個時辰,到時我們就會變成原來的樣子。不過兩個時辰也足夠了。在外麵我不能拉你手,你要跟緊了。”
    歸蔭點點頭,慢慢地放開手。
    原來九黎讓歸蔭和自己使了法術,兩個人變作兩個少年兒郎。於是街上便出現了兩個少年公子,一著黑衣,一著紫衣,紫衣小公子亦步亦趨地跟著黑衣公子,很是有意思。
    “到了。”
    “到了?”歸蔭很是興奮地跟著說道。
    “咱們進去吧。”
    “咱們進去吧。”
    九黎皺了下眉頭:“你怎麼又學起我說話來。”
    “你怎麼又學起我說話來。”
    九黎忍了忍,沒忍住。低聲吼道:“不是叫你不要學我說話麼?!”
    “不是叫你不要學我說話麼。”
    “你奶奶的!”
    “你——不要說髒話麼,恩,奶奶的。”
    九黎一拳搗在門旁的梧桐樹上,梧桐樹瞬而就光禿禿地了。
    歸蔭驚得跳到一旁,九黎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拽著她進了門去。
    呃,由於被歸蔭氣的,故而九黎沒有注意到他們進的這個門是多麼地小,旁邊是多麼地安靜,甚至於偌大的一個戲院居然連個守門的都沒有。
    “九黎,對不起,是我錯了嘛,你等等我。可我不是故意的,下次我注意些。”
    “下次?還有下次?”
    “我也不想啊,可我控製不了自己啊。”
    “控製不了?你終於承認了,你是故意的?”
    “不是,不是,才不是。我隻要一激動的時候就可能這樣。”
    “激動?”九黎喊得更大聲了些。
    “害怕的時候也可能。”歸蔭低了低頭。
    “害怕?”九黎叫得更更大聲了一些。
    “偶爾興奮的時候也會。”歸蔭的頭低得更更低了。
    “還有興奮?”九黎這一聲幾乎是吼出來的。
    歸蔭已經蹲在地上了。
    “我以後的日子可怎麼活啊?”
    歸蔭似發現了什麼,又興奮地抬起頭,“以後,你說以後?你是說以後?”
    九黎咳了一下,將頭扭了過去:“哪有,我哪有那樣說,你聽錯了,絕對是聽錯了。”
    歸蔭卻沒有理,隻是自顧自地一直在那裏說:“以後,以後,以後,以後……”
    恩,歸蔭顯然很興奮,所以又犯毛病了。
    九黎看著歸蔭,識相地沒有說話。
    。
    “喂,你們是什麼人,怎麼進來的?”一個小童突兀地出現,也終於突兀地打斷了歸蔭,歸蔭終於不再一直重複那句話,九黎也鬆了一口氣。
    九黎看著這小童,頓覺得頗為可愛,這孩子長得真是厚道。正琢磨著一會是給一顆丹藥好,還是變些銀兩給他。
    卻見那小童一點都不含糊,一個掃帚掃了過來,煙塵飄蕩,九黎拉著歸蔭飛身險險避開,饒是如此也咳了幾聲。
    不可愛,真不可愛,不給,堅決不給,什麼都不給。
    “仙兒,不得無禮。”一位青衣布衫的先生走了出來。
    “爹,是這兩個人私自進了後院,我看著他們鬼鬼祟祟,猥猥瑣瑣,偷偷摸摸,尖嘴猴腮,形跡可疑……”
    歸蔭和九黎麵麵相覷,自己變得有那麼可憎麼?
    “住嘴!”
    那小童咬著嘴唇,兩隻眼瞪得老大,淚光閃閃,死死盯著歸蔭和九黎。
    歸蔭和九黎不禁覺得天氣真冷。
    “兩位公子,是犬子放肆了,在下在此替小兒向兩位賠個不是,望兩位公子大人有大量。”
    九黎生平第一次覺得有些不好意思,實話實說的話,的確是他和歸蔭誤闖在先。
    “這位先生言重了,的確是在下和弟弟誤闖在先,又沒向令公子解釋清楚,令公子也隻是做該做之事。”
    “兩位公子言重了。”轉而,那位先生朝那小童臉色一肅,喝道:“仙兒,還不過來賠禮!”
    那小童則不吭聲,低著頭,一言不發,隻是站在那裏。
    “蕭仙!”
    歸蔭看著那小孩子覺得好不委屈,情不自禁開口道:“那個,先生就算了吧,我們也沒有什麼事。”
    “多謝小公子大人有大量,多謝,多謝。”
    那小童這時才抬起頭,深深地看了歸蔭一眼。
    好複雜啊,歸蔭覺得自己肯定是看不懂了。
    “兩位公子若不嫌棄,就請到寒舍一敘罷。”
    九黎恭敬地做了做了個禮,笑著說道:“不必勞煩先生了。在下隻是奇怪這裏不是戲院麼?怎麼這麼安靜,有些不像呢?”
    那先生一聽,滿臉愁苦之色:“實不相瞞,我便是這個戲班的班主,隻因兩位主角正要開場時,卻說已被隔壁那班給挖走了,眼下無人可用,正不知怎麼辦才好,隻好先閉了門,可是外麵那麼多客人,這可怎麼辦才好?”那先生越說越傷心,一個偌大的人竟要哭了起來。
    九黎看著也未說話。
    歸蔭扯扯九黎的袖子,耳語道:“要不你幫幫他們。”
    “幫是可以,不過我一個人可辦不來。”說著便看向先生,問道:“先生,剛才說可是缺了兩人?”
    “正是。”
    “在下不才,幼時曾在戲曲這一方麵略有小成,而小弟也跟著學了些日子,不知我們二人可否替先生分憂?”
    小弟,小弟,小弟!歸蔭登時如五雷轟頂,她,她,唱戲?
    那不是滑天下之大稽麼?
    歸蔭趕忙拉著九黎的袖子,不停地眨眼。
    而那班主聽了,不禁喜出望外,但又怕太冒險,可是觀那兩位公子相貌,卻是儀表堂堂,人中龍鳳,不由得心動,又見那弟弟似是不願,怕錯過了機會,隻好死馬當做活馬醫,趕忙答應道;
    “好,好,那蕭某在此謝過兩位公子了。”
    “敢問兩位公子大名?”
    “萍水相逢,不足掛齒。”
    班主隻道是大戶人家的公子不便透漏姓名,並沒在意,便急急去開工,又喚道:“仙兒,還不快去幫兩位貴人準備準備!”接著便興高采烈地走開了。
    那小童又抬起頭來,深深地看了歸蔭一眼。
    更複雜了,歸蔭嚇得不敢再拽九黎的袖子。
    “兩位公子,請。”
    。
    “九黎,你可不要說笑,難不成你真的要唱戲?”
    “不是我,是我和你。”
    “還有我?!這可萬萬不可,我以前是連戲都沒看過的。”
    “這有什麼關係呢,我這麼聰明,還有一個時辰,我們才上台,我邊幫你畫妝邊教你,足夠我教會你了。”
    話說九黎你這麼聰明和教會歸蔭有什麼關係?
    “你覺得可以?”
    “那是自然。”九黎斜吊了眼梢,自信滿滿地看著歸蔭。
    九黎雖然生的是一雙杏眸,但這樣看來,倒別有幾分鳳眼的風情。
    歸蔭望著九黎,覺得現在進退兩難,隻好舍命陪君子,便如就義一般,把頭伸了過去。
    九黎也不客氣,拿起水粉往歸因臉上抹開來。
    。
    “蔭兒,你知道我們這次唱的是什麼麼?運氣真好,是牡丹亭,驚夢。”
    “牡丹亭……驚夢?”
    “恩,這是很有名的劇目,講的是,講的是……一位小姐發春夢的故事。”
    “小姐發春夢?你說得可真不像。”
    “我說的也八九不離十。講的是有一個窮書生柳夢梅偶然夢見一位美人之後陷入相思。而那美人是太守杜寶的女兒名麗娘,長得很漂亮。後來杜麗娘夢見柳夢梅持半枝垂柳在牡丹亭畔,最後兩人在夢中相愛。夢醒後麗娘因為害了相思憂鬱而亡。…………三年後,杜麗娘鬼魂與柳夢梅相見,因情而複生,但卻受到杜寶的阻攔,鬧到了皇帝麵前,二人最後才得以在一起了。”
    歸蔭靜靜聽著,很長時間,方才緩緩說道:“他們兩個人雖然最後終於在一起,可是那是多麼幸運的一件事,也隻有故事裏才有這麼好的運氣罷。”
    “我們不會像他們那個樣子罷?”
    我們,我們,多麼美好的一個詞,九黎看著歡喜極了。
    “不會,當然不會,我們隻會永遠在一起,很幸福很幸福。”
    永遠在一起,很幸福很幸福?
    歸蔭用力地點了點頭。
    九黎摸了摸歸蔭的頭,停下手中的筆,說道:“畫好了,你看看。”
    歸蔭端起鏡子,覺得頓時光豔了起來,隻略施了些彩墨,便很是不一樣。
    “來,幫我把發飾戴上。”
    “你要演那杜小姐?”
    “恩,你演那窮書生柳夢梅,我這樣的氣質,也隻有那杜小姐配得上了。”
    “你盡會說笑,那杜小姐的詞怕是不少,你要不要多喝些水?”
    “多喝些水好一會借故遁走,這法子倒也不錯。”九黎畫完最後一筆,轉過來看歸蔭,“怎麼,很害怕?不用擔心,一會我替你唱詞,你做做口型罷了。不過你先看下詞兒到會好一些。”
    歸蔭低著頭,轉過身去,看起詞來。
    牡丹亭,牡丹亭,永遠在一起,很幸福很幸福,多麼遙遠的事。死生契闊,這些事又不是我們能做得了主的。九黎望著鏡子裏的歸蔭,一時覺得什麼都說不出來,什麼也不想說。願隻願歲月靜好。
    隻有歸蔭小聲地念道:“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生而不可與死,死而不可複生者,皆非情之至也。”
    。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
    。
    一個時辰後,那班主聽見屋子內很久都沒有動靜,大覺不妙,難不成又是隔壁班子的詭計?忙急急喊道:“兩位公子,可準備好了。”
    還是沒有動靜。
    班主急了,準備掀開簾子進去。
    簾子卻突然掀了開來,從裏麵走出兩個人來。
    眾人望著兩人,全都驚得似呆了一般。
    隻見那杜麗娘明眸善睞,麵如凝脂,舉手投足間自教粉黛無色。再說那柳夢梅,隻覺得是衣衫飄渺,連帶的人似乎也不能看清,卻有一股不能言說的風流,宗之瀟灑美少年,皎如玉樹臨風前。
    果不其然。
    班主心中暗喜,覺得自己果真沒有看錯。這樣的人兒即使唱不出來,那台下的眾人想必也喊不出什麼來。
    “班主,可還滿意?”
    “滿、滿、意,滿——意,都不、不知道,不知道——該說什麼、什麼——好了。”
    “那就好。”
    。
    曲笛響起,接著琵琶和二胡也揚揚奏起。
    在一片咿咿呀呀的喧囂中,九黎拉著歸蔭緩步走上台子。
    水袖揚起,九黎側著身子踱上了戲台。
    “杜麗娘!”
    九黎緩緩地把頭扭了過來。
    台下霎時無聲,良久,一聲,兩聲……響徹全城的掌聲,眾人除了鼓掌,不知道該再幹什麼。沒有人敢說話。
    今夜,注定不凡,注定無人可以忘記。甚至幾十年後人們談起時,活下來的老人們仍是激動得熱淚盈眶,“神仙哪,就像神仙一樣。”傳說當年幾位王爺,富商將城裏翻了個遍,都沒找到二人,這不是神仙又是甚?
    。
    “夢回鶯囀,亂煞年光遍。人立小庭深院”。
    “炷盡沉煙,拋殘繡線,恁今春關情似去年?”
    “曉來望斷梅關,宿妝殘。”
    “翦不斷,理還亂,悶無端。”
    ……
    那聲音婉轉曲折,抑揚頓挫,時而如燕語鶯聲,時而又如金石珠玉,真真是個九曲回腸,銷魂奪魄。
    眾人正浸在杜麗娘中,不能自拔時。隻見柳夢梅持一柳枝上來。
    台下又是一片寂靜,那柳夢梅更是不一般。眾人隻覺台上那人翩若驚鴻,矯若遊龍,更是雖怒時而若笑,即嗔視而有情,小口微微張起,那聲音如流水涓涓:
    “鶯逢日暖歌聲滑,人遇風情笑口開。一徑落花隨水入,今朝阮肇到天台。”
    “小生順路兒跟著杜小姐回來,怎生不見?”
    “小生那一處不尋訪小姐來,卻在這裏!”
    “恰好花園內,折取垂柳半枝。姐姐,你既淹通書史,可作詩以賞此柳枝乎?”
    ……
    “則為你如花美眷,似水流年,是答兒閑尋遍。”
    …………
    尾聲的曲笛又響起,琵琶和二胡依舊咿咿呀呀。
    又是一曲畢。
    倏而眾人一聲驚呼,那杜麗娘側身倒在柳夢梅的懷裏。
    “你唱得倒比我還好,所以說教會了徒弟,餓死了師傅。”九黎貼著歸蔭的耳朵,溫熱的氣息溢滿了歸蔭的腦子裏,漸漸整個身子都有些軟了起來。
    眾人隻聽那柳夢梅唱到:“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生而不可與死,死而不可複生者,皆非情之至也,皆非情之至也……”
    。
    小九,我覺得我愛上你了,是真的愛上你了,再也逃不出來了。
    那以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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