認命般地歎了口氣，梅執柳無奈道，“一年到頭都沒見你消停過，就算你不累，我也累了啊……”
    顧九得意地一笑，晃了晃手中的凝寒，“這次可怪不得我，是你自己過來挑戰玄隱會的，身為其中一員，我豈有坐視不管之理。”
    他竟也學會假公濟私了……
    “那好吧，”梅執柳也不再多言，知道怎樣都避不開了，遂紫金黑紙扇一開，殺意漸盛，“不過在這之前……”
    這時，站在前麵的一個劍廬弟子突然驚恐地指著梅執柳，顫抖著斷斷續續道，“那、那是……紫金黑紙扇？！天啊，他是梅——”話沒說完，咽喉發出詭異的咕嚕一聲，血就從血管噴射而出，人立仆。
    在場的所有人，除了顧九之外，都被這突如其來的場景深深震驚了。等反應過來時，眼前極細的一道金光劃過，又是四個人倒了下去，咽喉被撕裂開來，汩汩流著血。梅執柳站在屍體的血泊中，手執猶滴著血的折扇，緩緩抬起頭，如同從地獄裏來的修羅。僥幸活下來的人開始哭喊著往回跑，有幾個甚至腿軟而跌倒，還在手腳並用，跌跌撞撞地上著台階。
    梅執柳站在原地沒有動，抿嘴微微一笑，手中紙扇一轉一揮，每一道真氣就像是把無形的描金黑紙扇，準確無誤地劃頸而過，血噴人倒，滿台階挨個排著。
    轉手扇子一合，梅執柳吐出一口氣，道，“終於收拾完了。”就剩你了，他心裏自動把話補充完。
    “耶？我覺得你比上回更厲害了，”顧九感歎道，還饒有興致地蹲下來觀察著屍身脖頸上裂開的致命傷口，評論道，“就是比之前更好了，連切口的大小深度都是一樣的，位置也是，話說你到底是怎麼練的啊……”
    就在眼前看著同門的十幾個師兄瞬間倒地死去卻沒有出手，少年不僅沒有感到一絲愧疚與悲傷，甚至還興趣十足地挨個對比著傷口的微小差異，這若是在旁人看來幾乎是要懷疑這少年到底是不是華山劍廬的人，怎會如此狠心涼薄。
    但梅執柳看著正在屍體間蹲著的顧九，卻一點也不感到驚訝。
    冷漠，無常，自我，這就是真實的神之子。
    雖然這些特質在顧九身上是個極端的表現，但在幾乎每一個神之子內心都潛伏地存在著。盡管他們也如常人一樣有豐富的感情，卻隻是放在自己認為有意義的事物上，而其他的一切怎樣都與他們無關。
    顧九是這樣，靳羽楓是這樣，看看他那長年沒什麼變化的表情和隻對晏歸邪唯命是從的態度就一目了然了。江依依是這樣，比如上回毫不在意地輕鬆奪取一個婢女的性命，隻因她有可能聽到了他們的談話。宮主是這樣，統率永夜宮在武林風光的十幾年，說是用敵人的血一點一點浸注出的可怕聲望也不為過。而自己自然也不消說，一把黑紙扇沾了多少血連自己都記不清了。
    這樣說來，在自己所知的神之子中，恐怕就隻有夏離亭一個人正常了，不，應該說就他不正常。
    難怪宮主會喜歡他，口味就是不一樣，啃了這麼多年還沒啃下來也不嫌咯得慌。
    梅執柳有些想不通地搖了搖頭，看看顧九還在研究著那些可怖的傷口，催促道，“你到底要不要跟我過招，不然我可就上去了。”
    一聽到他這麼說，顧九轉過頭一下子就站了起來，拿著凝寒劍指著他道，“等等，我可不準。”
    “那就開始了？”紫金黑紙扇刷地一開，扇麵上的西湖柳亭圖若隱若現。
    顧九輕哼一聲，腳點地往前一躍，凝寒散發著冰冷的光就向著梅執柳直刺而來。梅執柳眉間微蹙，手中折扇很快地挽了個花樣，周身扇風頓時大盛，隨著身形的移動，仿佛將空氣都撕裂了開來。
    凝寒劍也瞬間變勢，就像上一次與夏離亭對決一般，將凜冽的寒氣擰成了柔軟但堅韌的一股，直衝而來。
    梅執柳見狀，不僅不避開，還順勢一側身，將顧九帶進了以自己為中心的扇風中。顧九揚起嘴角一笑，極快地一轉身，在兩人如此靠近的距離下將劍尖毫不猶豫地刺向梅執柳的肋下三寸，電光火石間，梅執柳也一笑，沒有閃躲，周圍的扇風卻突然往裏一收縮，銳利的風刀絞向站在中心纏鬥的兩人。
    “梅執柳你瘋了啊。”顧九見狀，隻好被迫往回撤，但身上還是有幾處被扇風劃到，幾道血絲從手臂上滲出。
    人還未完全撤出，就見梅執柳將折扇往上一揮，周圍的扇風便頃刻間化為一道道鋒利的風刃，呼嘯著向顧九迎麵劈去。
    還在半空中的少年幾乎沒有反應的空隙，隻是下意識地拿凝寒劍往前一擋，勉強接住了兩道劈到胸前的風刃，但另幾道卻都深深地劃過了他的身體各處。
    “唔……”顧九從空中落了下來，一並落下的還有越來越多從身上滴落的血，一身寬鬆白衣被血染得大片大片的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