榆州義州府一夜之間被血洗，耶律休哥回歸重掌兵權，這兩件足以引起契丹局勢大動蕩的事件卻在宮裏的刻意壓製下，逐漸淡化了所產生的影響。也許是遼國內部還未完全穩定下來，盡管耶律休哥歸來，並表現出願意與宮裏聯手的意思，但真正的決策者蕭皇後還是沒有采取激進的措施，而是依然靜觀大宋方麵的動作。
    於卓塵拿著寧越給的令牌，不僅一路暢通無阻，到了每一站還有新的快馬提供，不到四天就到了都城汴京。大少爺不禁心道，自己的這做派那家夥倒是學了十成十……
    在紫微府敲了半天的門，挽箏才不緊不慢地出來開門。
    “你是死在裏麵了嗎？”於卓塵這幾天都沒休息好，回自己家還差點吃了閉門羹，少爺脾氣自然不小。
    “我還希望你死在契丹別回來了，”挽箏毫不客氣地瞟了他一眼，“把寧越一個人扔在那裏……”
    “他不是寧越，是耶律休哥，”於卓塵邊走邊道，“很快你就知道了……”
    等戰爭一開始……
    晚上，於卓塵嚴格地按照自己的生活時間表，拿著一堆東西來到了觀星台。
    正準備開工，挽箏就上來了，嫣然一笑道，“你猜誰來了？”
    “隻要不是他突然跑回來說不當北院大王了就好。”於卓塵放下筆起身。
    “是紀衍，”挽箏輕聲道，“要不要跟他說——”
    於卓塵身形頓了一下，沉默了一會兒道，“按卓安的意思，就不要說了……”
    如果可以，希望不是最壞的那種情況……
    紀衍坐在書房，擺弄著桌上的那把琴，見於卓塵進來便笑道，“怎麼沒見寧越，難得見到他不跟他的琴在一起呢……”
    “我送他回去了。”
    “什麼？他回去了？”一向溫文爾雅的紀衍驚訝地站起來，語氣有些少見的微慍，“不管怎樣，這件事你也太欠考慮了……”
    “都說了你什麼都不知道，”於卓塵沉聲道，臉色說不出的差，“今天來有事麼，還是他們又有什麼異動了？”
    “呃……沒有，”突然被問及，紀衍有點語結，“其實……我是來找卓安的……”
    一說到卓安，紫宸殿上那位淡然優雅的紀副宰相立刻退回成內向敏感的書生形象，麵上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紅暈，“卓安說，太長的時間，他等不起……而我，始終都在有意無意地躲避著這件事……”
    “不過，這段日子，我想了很多，”紀衍望向窗外的樹影婆娑，似是有些難以開口，但最後仍然說了出來，“他有時候雖然真的很頑劣，也不知道他是怎麼想的……但是，卓安總是給人很溫暖的感覺，就像陽光一樣……”
    “所以，可能聽起來有些像他一樣胡鬧了……”紀衍轉過頭看著於卓塵，聲音雖然很輕但透著堅定，臉上綻開有些不好意思的溫柔笑容，“不過，嗯……我想和他在一起試試……”
    “真的嗎……？”
    “嗯，希望還來得及，但願他還記著我，”紀衍笑道，“不然我這一身折扇儒袍可比不過江南美人的長袖善舞……”
    “他去江南了，”於卓塵淡淡道，“說是怕接受不了他不願意看到的結果。”
    “咦，真的？”紀衍麵上的失望一閃而過，不過很快又恢複了一貫的儒雅，“既然這樣，我在汴京等他便好，過一段時間，他總會回來的。對了，你回來了就盡快好好處理一下樞密院這邊的事，昨天早朝看舒嵐之都快崩潰了……”
    “潘美那邊沒什麼動靜吧？這些天沒上朝，院裏的消息也沒怎麼管。”
    “才這些天？！是一個月啊……”紀衍忍不住抱怨道，“雖然以目前陛下對你的態度看也沒什麼人敢造次，但他們沒有哪一刻不在想怎麼對付你和你的樞密院。”
    “這我知道，明天我就去趟樞密院。”
    “好吧，那我先回去了。”紀衍告辭道。
    於卓塵把紀衍送到府門口，看著紀衍微笑著準備轉身離去，不禁叫住了他。紀衍回過身，問道，“還有什麼事嗎？”
    “卓安說，他不會忘記你……”於卓塵輕聲道，“他說，他還是很喜歡你，一直……很喜歡你……”
    突然聽到這些，紀衍先是愣了一下，然後輕笑道，“真的？那我是不是可以稍微放下心了……”
    兩人互相道別之後，於卓塵回到了書房。在推開門的時候，一陣風輕柔帶過，傳來那熟悉而輕靈的細碎鈴音。
    於卓塵抬頭，係在窗欞上方的一隻鏤空玉鈴輕輕晃著，搖碎了落在上麵的銀色月光，還有那亦真亦幻的一聲歎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