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軒詫異的望著清煙，猛然了悟，她必是不願提那樁事的，可見她的心也不是沒有自己的吧。
    “父命難違，這親事也隻得這樣了，看在你們好過一場的份上，能否出麵相勸一下。”靜軒含而不露，那一臉的頹然，讓清煙看了不覺心疼，歎惜道：“緣份也分先後，隻是何必又遇到呢。”
    相隔著一張桌子的兩人，一時再也說不下去了，各自垂了頭，凝思不語，桔香識趣的退了出去，偌大間屋子死寂。
    “靜軒，岫妤的事我必是不能袖手的，再怎麼說我們的情誼也是無人能及的，隻是我不便進趙家的門，就另約個地方碰個麵吧。”清煙想了想先開了口。
    “那真是要多謝你了，日後你們還是好姐妹，日後你就當多個哥哥吧。”清煙聽出靜軒口氣中的無奈，心裏倒好受了許多，揚了揚眉，笑道：“這輩子，我擁有最多的就是哥哥了，人人都是我哥哥。”
    這句話說的靜軒鬧了個大紅臉，滿臉羞愧：“煙兒，說笑了。”
    話到此處，該說的也都說開，清煙反而覺得一身輕鬆。
    “既這麼著，我就叫你聲靜軒大哥吧，不知小妹若有事相求，大哥能否施以援手呢？”這也算是等價交換，以事易事吧。
    “但說無妨，甘腦塗地。”靜軒看著一臉無憂的清煙，無限悵然，她放下了，自己也該坦然麵對了。
    “當真是沒做個哥哥，剛弄了這麼個稱謂，就要以命相搏了，你舍得，隻怕岫妤是舍不得。”清煙拿話逗弄他，靜軒附和著笑了起來，房內的氣氛總算好了許多。
    靜軒在清煙處長聊了許久，直到屋外的桔香進來回話，兩人才住的話語。
    “靜軒少爺，岫妤小姐打發人來問，下午去舅媽家還去不去了，若不去，就回個話，她好打發人另約時間。”
    清煙心中一陣冷笑，不過在自己這多耽擱了些時間，就巴巴的派人來探聽，這是不是在暗示自己在靜軒眼中的不一般。
    “軒哥哥，你快去吧，免得我那個嫂子等急了，你的事我必定幫你辦好，我的事，你也不要怠慢了才好。”清煙端了端茶送客，靜軒凝重的點了點頭：“放心，等這親事一了，我就著手。”
    “如此有勞了。”清煙目送靜軒離開，卻又多了層憂慮，剛剛的談話，自己未全拋一片心，終歸還是留了一手，這是為何，難道自己對他並不是全信的嗎，若連他都不信，這清水鎮壓還有誰能幫自己呢？隻是那件重要的物證，卻遲遲不願交付出去，這樣做對還是錯？
    岫妤和清煙約在了觀音廟，地點是清煙選的，這點小心思大家心知肚明。
    大雄寶殿內香霧繚繞，雖不是什麼大日子，進香的人依舊絡繹不絕，兩人各執了三根香，在佛前跪拜，又讓旁邊的丫頭捐了些香油錢。
    楚趙兩家是鎮上的大戶，常年捐資廟裏，一旁的姑子引領著二人進了後堂，奉上茶果，掩了廂房的門退了出去。
    房內纖塵不染，上首掛著淨瓶觀音像，慈眉善目，寶象莊嚴，豐腴的臉龐微笑的看著分坐兩邊的兩人，隻把這大千世界，芸芸眾生看個透徹。
    “先向你道喜了。熱孝在身，不方便登門，以茶代酒，先幹為盡了。”清煙端了茶盅，淺抿了一口。
    “真是可惜，夢嫻他們都會過來，大家還想熱鬧熱鬧，我才選了西式婚禮，不為出風頭，隻為西式的婚禮沒那麼規矩，也可拋頭露麵的招待大家夥。可偏你又不能來，我心裏遺憾著呢。”岫妤隻管說著話，卻不曾動桌上的茶盅，也不知是不渴，還是根本不願接受清煙的道賀。
    “你愛靜軒嗎？”清煙並不在意她是否願意飲下自己敬的茶。
    “愛！”岫妤未曾料到清煙的問話如此直白，有些措手不及，隨口旋即應了。
    “愛他，想成為他的妻子嗎？”清煙如此發問，讓岫妤忍不住的笑了出來。
    “難不成你入了教會，成了教父，又不是結婚宣誓，這些話都是白問的，我如何能不想做靜軒的妻子，自見他第一麵起，我早認定他了，今生非他不嫁。”岫妤越說越興奮，臉上不自覺的染了紅暈。
    “愛他，想成為他妻子，卻遲遲不肯成親，我倒不懂你這是什麼心思，若再這麼下去，我可要去把他搶了來做我的夫婿了。”清煙，走到岫妤跟前，連笑帶比劃的咯吱了她。
    “死丫頭，倒不知道你還存了這心思，斷是不能讓你得逞的，你嫁他，不如我嫁他更是親上加親，快斷了這歪念吧。”說話間，兩人就打鬧到了一處，清煙暗自苦笑，自己什麼時候也變的這般八麵玲瓏了，縱然心中有億萬不願意，末了還是要拱手讓了出去。
    岫妤和靜軒一周後還是按中式婚禮的樣成了親，三哥早早讓人備了厚禮送過去，一來總忌諱著還在孝裏，二來家裏事事須經他手，三來，他也在暗中操持著自己的婚禮，四來，岫妍那邊時不時傳話與他相見，有心不見，卻又忍不住總是有些風流公子的品性，有人肯投懷送抱，自己又何苦去抵觸。每日又要去外宅陪著雲娘待一陣子，真是分身乏術。
    “桔香，陪我去鎮外走走。”因著清風委實忙的腳不沾地，又則清煙見過了爹爹，在家中日日呆著，並無再出走的念想，如今清風也不再找人看著她，家裏家外都是可以隨便走動的，清煙也想著最少要守三年孝，才能提到成親一事，楚懷仁暫時也成不了大患，隻有這靜軒成親一事，雖已想通，可哪裏又能斷的如此徹底，這一天正是成親的正日，鎮上的人早奔去趙府，討喜錢，吃流水席，說吉利話去了，那鞭炮聲此起彼伏，楚趙兩家隔著遠，也架不住好事的人左一串右一串的四處亂放，清煙的心如何也靜不下來了。
    清水鎮外行不多遠，就到了青眉山的山腳，山麓空曠，坡道上一株株蒼天大樹，挺拔淒涼的直立著，山坡上早已落滿的厚厚的樹葉，一個冬天過來，也無人踩踏過，想來青眉山上早就人去樓空。
    清煙仰望著高高的山體，透過樹隙影縫看見瓦藍的天空，偶過的幾片白雲，徐徐而過，昨天的一幕又倒流出來，她左右顧盼了半天，確信已不會有人突然從密林深處竄出來，也不會有高拔蒼柏中從天而降，此刻的他早已是身著戎裝，足蹬高靴，萬千人中廝殺，拚搏在沙場中的一名血性男兒了，這小小的清水鎮再也容不下他寬廣胸懷裏承載的鴻鵠之誌了。也許他曾經有一刻也曾想過清水這個偏於一隅的小鎮，也想過這小鎮上還有過一個事事與他作對的女子，隻是這半年多以來，再也沒有他的音訊，外麵的廣袤天地裏，又該有多少紅顏知己，等著他偉岸英挺的男兒本色去征服，臣服於他腳下的女子又是自己這個小鎮上的女子如何能比及的呢。
    “小姐，你看什麼呢？”桔香看著一直仰望天空的清煙，看了半天也沒看出有什麼可看之物。
    “看雀子在天空飛呢？桔香，我怎麼覺得自己象隻待在井裏的蛙，你說我是不是該去外麵的逛逛了，都有大半年未曾上學了，或者該去求求三哥，讓我去省城讀書，這裏太閉塞了，這裏住的也太久了，換個環境好不好。”清煙想走出清水了，隻是她不確定這樣的想法清風是否能同意。
    “真的啊，小姐，你去哪都要帶著我啊，上回熏月過來說的眉飛色舞的，不就去了趟靜軒少爺的家，若是能去省城，可比他們那不知強多少倍呢，哼，等咱們從省城回來也去說與她聽，她沒見過的東西多著呢。”清煙望著桔香氣呼呼的小臉，一提起上回熏月說的話，氣就不打一處來。
    “走，咱們回去，我去找三哥談談，若真成了事，你就跟著我去省城吧。”清煙腳下的步伐輕快了，這裏的事已經交給靜軒了，這個鎮子上若說還有什麼可留戀的，那就隻有爹了，爹現在這個樣也是幫不上忙的，不如去省城看看，若能碰上好的醫生那是再好不過了。
    主仆二人邊走邊說：“小姐，你說三少爺能同意咱們去嗎？如果不同意可怎麼辦？”
    “你家小姐想做的事，有做不成的嗎？傻丫頭，我可以跟他交換條件。”清煙隻覺的腳下的步伐輕鬆起來，她要去迎接一個不一樣的環境，重新開始一段真正屬於自己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