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十回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287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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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唉。”清風長歎一聲,手重重的拍在床架上,眼尾竟模糊了起來,又用尾指輕輕彈開眼尾的淚,歎息道:“煙兒,你說的這些我都試過了,隻是不見起色,哥哥實在是江郎才盡,不過是盡人事罷了。”
    一旁的丫環端了茶盤過來,兩人揮揮手打發了下去,楚懷仁上前湊了兩步,低語道:“還是讓老爺好生靜養吧,我們就是長坐於此,也是無濟於事的,不如到外麵坐了,慢慢商談吧。”
    清煙自知憑一己之力實在挽不了狂瀾,也隻有默默的跟了出去,心裏喟歎,隻怕爹已去日無多了,這一場浩劫,到底是誰下的毒手,如何才能查出凶頑,不能再坐以待斃,看準時機還是要離開這裏,找人幫忙。至於找誰,尚不清楚,隻是有張模糊的臉在心中漾開。
    堂內,三人相對,各執一盞在手中摩挲,室內靜的別扭,呼吸聲微微,清風手中的茶蓋碰著茶盅發出‘砰’的一聲脆響,三人才各從深思中驚覺,接著輕咳聲又從各自口中傳出,三人相視一望,清風啜了口茶,緩語道:“煙兒,爹的事哥自當盡力而為,若你覺得不妥,就每日過來探望探望吧,哥不攔你,前些日子不願讓你過來,也是怕你看了難過,如今也沒什麼好遮著掩著了。”
    清煙忍著衝天怒氣,實則想對清風的推三諉四一頓責問,又知說了能如何,事以至此,無疑是畫蛇添足,弄不好,又將自己禁足,如今一切隻能‘忍’。
    “三哥,前些日子也是我自己不好,喪母之痛後心情不好,鎮日胡思亂想,不免橫生枝節,回來後這一個月,每天思前慮後,還是自己孩子氣了,隻希望以後能恪守自己一個做女兒的本份,不再添亂惹事。”清煙一席說的低眉順目,將私下裏的那層恨全部包裹起來,甘願做個逆來順受的閨閣小女子,任憑家中主事的兄長安排未來。這樣的未來不用細說,左不過是嫁給楚懷仁,嫁一個自己不但不愛,還對其唾棄的男人,清煙骨子裏的硬瞬間蛻化成了軟。
    “煙兒,你明白哥哥的苦心就好。”清風站起身輕拍著清煙的肩,眼中一股柔情流瀉,多年的兄妹,若不是煙兒的一意孤行,哪裏會舍得讓她不得自由,如今雨過天晴,手足情又漫上心頭。
    這一天後,清煙每日晨昏定省,天天去楚老爺處待上一段時間,每日親嚐送來的湯藥,事事必親力親為,一晃兩個月過去,確實未發現湯藥中有任何不妥的地方,清煙也不免懷疑自己是不是多慮了。
    五月初薔薇爬滿枝頭,白粉黃紅,爭奇鬥豔,地麵上被吹落的花瓣一層覆過一層,重重疊疊,恰逢昨夜一場雨,濕濕漉漉,晶瑩剔透,早上的曦光透過茂繁的枝葉印在上麵,閃著灼灼金光,煞是好看。
    桔香拿著剪子,剪了滿滿一小竹籃的薔薇,在房中的花瓶裏插了個遍,籃中還餘下許多,被清煙吩咐,送去老爺房中插些,添些自然的氣息,讓屋中多些溫馨。
    清煙低頭在窗前望著湖邊的薔薇,忍不住提筆畫了幅《雨後薔薇臨湖圖》,她沉浸在自己的畫中,兀自不覺時間,等她畫完,想喝水,輕呼聲:“桔香,倒杯茶來。”連喊了三聲,也無人應,隻得自己去外間倒水,走到外間,屋內冷清,並無一人,連飲了三杯放下茶杯,卻聽到屋外悉悉嗦嗦的零碎腳步,應該是踩在小碎石上發出的,又聽一人埋怨:“你小心點,別讓四小姐聽見。”依稀是大哥房中丫環繡桔的聲音。
    桔香一個一個勁的“哦”,又催促道:“快說啊,別賣關子。”
    “聽趙家二小姐的丫環畫月說,這月中,他們家三小姐就要和那位趙靜軒趙公子完婚了,兩邊都換了生辰貼,男方的彩禮,女方的嫁妝都互送了,因為兩家離著遠,而且趙家小公子都未成人,所以婚後,趙姑老爺先住在趙府,等過個三四年,小公子出息了,再帶著三小姐去他自己的家,所以啊,這次完婚,趙姑老爺的父母都過來,說是好些年沒見著堂兄了,趁著這個由頭,要好好的在這住一陣,這話你可不能亂傳去,咱們家三少爺吩咐了,這事一律不許在家中說起,決不能讓四小姐聽到。”
    清煙貼在門後一字不落的把話全都了進去,屋外的兩人尚不覺,一個依舊在絮叨的提醒,一個不迭聲的詛咒發誓,全不知房內的人已是心神俱裂。
    桔香送走了繡桔,轉身折回房時,看見清煙麵對裏斜靠在房上,躡手躡腳的將一床薄毯蓋在了她身上,轉身將臥室門輕輕帶上走了出去。
    床上的清煙強忍的淚水奔湧而出,明知這一場婚禮是遲早都要來的,卻未料到真正到來的時候,心還是揪痛的要抽離出去,恨不能大喊大叫出來,恨不能跑去靜軒跟前抱緊他告訴他‘靜軒,我喜歡你。’恨不能馬上衝出去再也不回清水鎮,即便是看不到這場婚禮,想必到了五月中旬,耳邊也會不自覺的跑出鞭炮喜樂齊鳴的動靜,這黑色的五月,讓自己如何渡過,這場婚禮砸碎了自己僅存的一點奢望,從此以後蕭郎是路人,從此以後心中不敢有夢想,從此以後他就是朋友夫,再不敢越雷池,緊攥著胸前的襟扣,胸前早已濕了一片,清煙聲音壓了又壓,喉中似被一雙巨手勒的喘不上氣,又隻得張大了口大口喘息,怎麼也無法消彌胸中巨石重壓的氣悶。她猛的從床上坐起,衝到窗前的書桌上,將剛剛畫完的薔薇圖撕了粉碎,又象在提醒自己,這個夢碎了,破了,自己該當麵對,該當去接受,趙靜軒永遠也不可能攜著自己的手,即使沒有家變,即使沒有楚懷仁,即使沒有三哥的阻撓,不是還有一個岫妤嗎?難道自己敢不顧朋友之情,奪人所愛嗎,這樣的事,是無論如何也做不來的。即使做了,自己也會一世不安的。
    繡桔再進房喊清煙用飯時,夜幕已低垂,窗外漆黑一團,房內未掌燈,繡桔手上端著一盞燈放在書桌子上,卻見一團淩亂的碎紙,被窗外的風吹的四處飄零,想攤開看看,忽聞聲後傳來清煙的聲音:“繡桔,將那些碎紙收拾一下,下午受了點風寒,不用飯了,你出去吧,有事我再喚你。”
    敏感的繡桔,看著眼前的雜亂,心知不好,怕是小姐已聽到了什麼,卻又不能用言語去安慰她,隻得說了句:“唉,我知道了。”
    清煙一夜無眠,把從第一次見靜軒直到最後一次在母親的墳前被他扶著,每個片段如今都彌足珍貴,靜軒的笑,靜軒溫暖的手,靜軒的馬甲貼附在自己的肩頭,他的體溫也曾與自己那麼親密,以及那似有若無的吻在唇邊滑過時留下的痕跡。這一切以後隻能在回憶中尋找了,心想著尋他幫忙的事,至此也不再有下文了。
    連著幾天清煙過的失魂落魄,除了每天定時在爹的床前枯坐,就是坐在窗前發呆,半個月的時間一晃而過,十五這天,家中一切依舊,清煙臥在房中推說不舒服連床都不願起,而一向每天都要抽空過來看望他的三哥,沒有來,清煙不知他去做了什麼,潛意識裏總覺得三哥是去了趙家幫忙。
    正當清煙躺著無聊時,聽著外麵傳來嘈雜聲。
    “桔香,你們小姐呢?”這聲音不是家中丫頭的,倒象是岫妤丫頭熏月。
    桔香立在門首,攔著熏月沒好氣的說:“小姐身體不適,有事和我說吧,回頭我告訴她。”
    “四小姐,怎麼了,回來都好幾個月了,身體還沒緩過來啊,我們小姐時常想過來探望,總是不得空,前一陣跟著軒少爺去了趟他的老家,這不才回來沒多久,好容易定下來就打發我過來看看四小姐,還帶了不少禮物呢。”熏月不虧是岫妤的丫頭說話利落,聲音清脆的象隻小雀子,嘰嘰喳喳的,把這冷清的內院帶了些生氣。
    “你別在這大呼小叫的,我們小姐還躺著呢,這不躺了幾天了,你把東西留下,回去吧,等我們小姐醒了,我會轉告她的。”桔香這會也拿出了大丫頭的派,死活不讓熏月進屋。
    “桔香,我醒了,你讓熏月進來吧。”裏頭清煙知道是福不是禍,躲也躲不過,難道真就一輩子不見麵了,該來的是躲不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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