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十八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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廊下的風鈴,在夜風中發出叮咚的聲響,如一泓清波自澗中緩緩流動,在耳際中久久徘徊纏綿不去,立在風中的岫妤被晚來的風吹散了剛剛的一腔衝動,和一腦門子的熱血,靜了下來,隻是對著窗欞上的身影呆望了良久,最終忍了腳步,未曾推開那扇隻消輕輕一觸即可打開的門,岫妤說不清為什麼自己到了這裏卻裹足不前,本可以正大光明的問一句:靜軒,你愛我嗎?可話到嘴邊,如同手觸門框一般燙灼了手與唇,不該問嗎?或許真的不該問,不該問又何必要問,問了又能如何,自然是無法改變,無法改變的也許不僅僅是她或他,還有她,就這樣糊塗著,又有何不可,就這樣模棱兩可著,不是對誰都好嗎?何至於要打破砂鍋問到底,晃眼幾十年後,再想今日,恐怕也隻是一笑了之。
岫妤是怎樣挪著步子回到自己房裏的,這一路如失魂之人,一根絲纏裹在血脈流動間,或緊或鬆的繃了又鬆,鬆了又緊,手指間忽而麻木,忽而冰涼,腦海中一會是他的麵容,笑的燦爛,對自己也對她,三人象三隻急速運轉的陀螺,密不可分卻各有軌道,各有空間卻又互相觸碰,總在最危急的時候,以為會倒了下去,卻因擦身而過的縫隙,依舊轉的如急風驟雨,這一幕幕畫麵裏,岫妤在努力尋找他們二人之間的蛛絲馬跡,很輕易的就回想起了那件熏月帶回來的藍色絲絨麵的馬甲,那件男式的馬甲正是日常靜軒穿過的。那一次她知道了什麼,卻什麼也不說,她不願挑明,為了清煙,更為了靜軒,明了不就等於給他們機會了,隻當自己什麼都不知道,他們才不敢造次。若今晚自己造次的去問了,豈不是把機會又送到他們手中,不能,這些都不能做,能做的就是把清煙送回楚府,擱在這裏,始終是顆眼中釘,夜長夢多,已經生了情,再日久一些,這是萬萬不成的,靜軒隻能是我岫妤的,別的女人休想覬覦。
清煙已躺下一會,正無聊的翻看《曾文正公家書》。聽見推門的聲音,抬了頭,望見帶著清冷月韻的岫妤,周身散發著森冷的寒氣,一望便知是在外麵待了許久,那股子寒涼撲麵。
“岫妤,怎麼這半天才回來,初春的天還是冷的,你這身子我是知道的,小心著了涼,自己遭罪。”清煙忙披了衣服從被中鑽了出來,又另拿了件披肩給她披上。
岫妤勉強的擠了個笑,疲憊的問道:“熏月呢,這麼早這死丫頭不會躲懶跑去睡了吧。”
“還早啊,都九點多了,你哪瘋去了,真個把時間都瘋忘了,不是跟著靜軒在月中一訴衷情去了吧。”清煙多日未見的笑容,終於展露了出來,卻並未得到他人的回應,一下這氣氛又如屋外的溫度降了下去。
“靜軒,哦,是啊,去靜軒那坐了會,累了,我要睡了,你也早些歇著吧。”岫妤滿腹的心思,麵對著清煙實在沒心思再應付下去,轉身洗漱去了。
一夜無話,第二日,氣溫有些回暖,比之前一日,上升了幾度,這溫度暖的奇怪,岫妤比之前幾日更為體貼,也更為熱情,提議出門走動走動,天天悶在家中也不是個事。
“岫妤,你這想法好是好,可萬一被三哥他們碰上,可不成了大麻煩。”清煙想起三哥就頭疼的要命,楚趙兩家一個鎮上住著,抬頭不見低頭見,雖說趙家深宅大院,暫時露不了餡,可天長日久終是要露了馬腳的,到那時候自己又該怎麼辦呢?
“清煙,我又怎麼會去那些容易碰到你們家裏人的地方呢,上回還記得我們去求的簽,我想再去求次,爹昨日也和我說了,過了端午我和靜軒表哥的事就該辦了,我隻想求個安穩,求隻簽來好好護佑我們。”岫妤的臉上蒙了層紅暈,似推了層胭脂膏子在臉上,嬌嬌怯怯煞是好看,清煙聽了這番話,心內一下就涼了,也許靜軒一日不婚,心中總有些不切實際的期盼,如今這些話從岫妤口中大大方方的說出,那點點的期盼清煙一縷嫋嫋散去,連點痕跡都未曾落下。
“那真是要恭喜你了,這樣大喜的事,我又怎麼會掃你的興,那我們何時動身呢?”岫妤淺淺一笑,手在臉上輕輕摸摸了,臉頰的紅暈尚未消退,糯糯的說了句:“吃了早飯就去吧,我都有些等不及了。”
清煙的心中悲慟的直想找到閘口釋放一下,心眼中的那股山洪直想要衝出來爆發一下,一位富家千金,一夜家痛失生母,爹爹一病不起,哥哥在家中翻雲覆雨,連一直是心靈支柱的愛人,也要娶她人為妻,此後,自己前路在何處,心裏一直想到請靜軒幫忙的事,一下就無法再進行下去了,岫妤說的這番話也未可知是不是特意告誡自己的,到了這個時候若還不懂事的不避嫌,那真正是傻子了。
觀音廟,建在清水鎮的西南方,曆年來香火鼎盛,清水鎮人素來都有向佛之心,特別是關係到身體的,畢竟這鎮子上除了懷春男女,更多的是飲食男女,吃五穀雜糧哪有不生病的,而清水鎮的長壽也是遠近聞名的,也就有人誇大事實,皆稱是因為鎮上的觀音靈驗,保佑的清水鎮上下身體康健,得了病也是小病,還真沒見過什麼難以醫治的,以至於四鄉八鎮有個疑難雜症,實在救治無望的,常常來此燒香拜佛,廟祝自然是願意廣結善緣,每到觀音生日中午時分都會免費廣施素麵,而觀音廟的素麵更比觀音廟的有求必應更出名,一年也隻有三次機會可以吃到口,而岫妤挑的去廟裏的日子恰巧是2月19,觀音菩薩出生日。
清煙沒想到岫妤擇日不如撞日的碰上了這個日子,拜佛的善男信女把山門擠的水泄不通,拜佛的有大把人,可來吃素麵的人更是熙熙攘攘,摩肩接踵。清煙自望見這滿眼的人,直覺告訴自己今天這一趟,難免不會出事,不如離開事非之地。
“岫妤,這人委實太多了,我看著心悶,就不陪你進去了,不如我就在這車上坐著等你,一會你進完了香,就早先過來吧。”清煙找了個理由推諉。
岫妤舉目看見人頭攢動,人山人海,心裏也暗自生悔,偏偏挑了這樣的日子跑了來,求簽隻怕也求的不穩妥,解簽的必是要擠破頭了,可來都來了,不如就這樣罷。
“那也成,你在這車裏坐著別動,我去去就來,我讓車夫把車停著寬綽點的地方,若你悶了也可下車閑散坐坐,隻別走遠了,略等等我。”岫妤千叮嚀,萬囑咐,這人多眼雜的,就怕清煙一個不溜神走差了,清水鎮不大,可若真出了閃失找起來也是不易的。
清煙望著岫妤被熏月攙扶著向廟裏走去,將馬車的簾子放了下來,車夫趕著車向廟東北一處安靜的角落駛去,一路上還不時的有人有車陸續趕了過來,燒香的大多都以婦女為主,也有不少男人陪著家眷一並前來,更有混水摸魚施展空空之手,順手牽羊的竊賊,更有甚者,就是那等拐了不識世俗險惡,少出家門的婦人們或賣與他人為妻妾,或賣入勾欄做那見不得人的勾當,吞了昧良心錢的市井無賴,也有手帕子上裹了迷香,致人迷幻將人拐了走的拍花子,這上香進廟原是為了一求所願,請菩薩保佑,庇護世人,澤被蒼生,卻不料,到最後又成了藏汙納垢者的天堂。
車夫把車停了下來,看看四下也停了兩輛車,車上卻沒有車夫,寂廖的停在這空曠的角落。風吹的厚重的棉車簾子飄了幾飄,並未浮起,車夫向內喊道:“四小姐,車就在這歇了,我去廟裏跟三小姐打個招呼,去去就來,您坐在車中可別亂動,我不喊您,您可別出來。”
清煙隔著車簾回了聲:“知道了,你快去吧。”說完不再言語,車夫邁開大步再次湧入人流中,不見了。
不知過了多久,清煙在車上正閉著眼靠在車靠板上打著盹,隻覺車內一股奇香,香氣愈來愈濃烈,到最後直教人欲嘔難忍,胸中一陣翻滾,眼睛卻不聽使喚的越來越沉重,開始耳邊依稀還能聽見兩個男人的對話,一個在問:“倒了嗎?”另一個不耐煩的回道:“你恁的如此心急,略等等。”再後來就這麼沉沉的睡了過去,什麼聲音都聽不到了。
車夫趕回車旁對著車內,大聲喚了:“四小姐,楚四小姐。”接連喊了四五聲,卻沒你回答,車夫心道不好,一掀簾子,車內空空如也,楚清煙半個影子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