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二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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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日岫妤果然古文沒考好,清煙同樣也沒考好,前天晚上她捧著書端詳了好久,愣是一頁未翻,滿腦子都是和靜軒在亭子裏的畫麵,手在唇邊撫了又撫,按照嘴的大小裁了張宣紙印了唇印,其實唇上早沒了靜軒的溫度,可怎麼也得想法留住不是,清煙抿嘴笑了笑,將宣紙夾進本書裏帶了回家。
那天的事被中秋節的到來慢慢給衝淡了,清煙隻有在四下無人時,才會重新回憶品味一番,沒事時會拿出那張宣紙在手上摩挲,努力搜索記憶中靜軒唇邊的溫度,即使是擦唇而過的柔軟也不敢絲毫懈怠的拿出來時常溫習。
又是一年中秋夜,人圓月圓慶團圓,楚家闔府上下一派喜氣,去年中秋是在趙家過的,按慣例今年就應該在楚家過,楚家和趙家早就通了氣,將中秋夜的賞月宴擺在了花園中,園中假山石邊的鏡泊湖水麵澄清,映著空中一輪明月,舉頭望明月,低頭映明月,月中有水,水中有月,相映成趣,別有一番滋味。
園中的桌上擺滿了各色菜肴,瓜果鮮蔬,脆嫩的蓮藕,濃濃的糖玉苗羹,冰鎮過的西瓜,剛剛烤出冒著熱氣的乳豬,脆脆的皮還在發出“滋滋”的油聲,團臍的螃蟹每個桌上都擺了兩大盤,大個的石榴被切了開來,笑嘻嘻的張了大嘴露出紅嫩嫩的籽。幾個孩子互相打鬧著,由奶娘們哄著剝菱角吃,看不見世間已烽火燃大地,隻安於鄉間一角求寧和。
園中的菊花開的正豔,蟹爪菊妖妖嬈嬈的在風中搖擺,金盞菊嫩蕊花芳,豔驚四座,杭白菊,清新脫俗,秀麗動人,這一簇,那一團,大半個園子均被各色的菊占了,或高貴典雅,或散發野趣,又或含苞待發,嬌小可人,無論是豔姿綽絕的名品,抑或是鄉野裏生長的小野菊,處處透著誘人的菊香,菊趣,家裏的一眾姨娘們,圍著菊園觀賞了半日,又做些小姑娘的嬌態,揮著團扇撲那菊上的蝶,四下裏女人的笑鬧聲早蓋過了孩子的吵鬧。
兩府的領軍人物,兩位老爺,坐在園正中的正位上,看家裏的熱鬧景象,喝著茶,閑聊著,席尚未開,但這氣氛已營造的相當溫馨和諧。兩人向假山石處望去,兩家的幾個大孩子正淘在一處,舉著魚鉤在河邊垂釣,隻是他們的聲音吵的沒一條魚上釣,手上的魚竿時不時的上下浮動,不是被這個哥哥碰了一下,就是被那個妹妹揮了一下,幾個人吵的不可開交。
“這中秋節,有幾家能真正團圓。”趙老爺不由悲歎了一句。
楚老爺望著天邊明月,高聲吟了首蘇軾的中秋月:“暮雲收盡溢清寒,銀漢無聲轉玉盤。此生此夜不長好,明月明年何處看。”兩位長者亦是智者,這美景如畫的家園,是避不開戰火硝煙的侵襲了,他們以及他們的兒女們,在不久的將來必定會在戰爭的洗禮中重新審視世界,思考人生,定位在亂世中真正屬於自己的角色。也許這將是最後的中秋,明年會是怎樣,誰也主宰不了這風雲際會的亂世,在母雞翅膀下保護的日子已經不多了,兩位老者不敢再輕易剝奪孩子們最後的快樂。
“爹,什麼時候開席啊,我肚子早就餓的咕咕叫了。”趙家最寶貴的小兒子,拖著把小手槍,皮的一頭一臉的土,撅著嘴嘴了過來。
“怎麼弄成這樣,跟著你的奶媽呢,快帶去洗洗。”兩人正對動蕩的時局表示出擔憂與不滿,正商議著下麵該何去何從,被小兒子突然一鬧,將話題掐斷。
山下一輪明月,山上一輪明月,君住青眉頭,我住青眉腳,同飲一江水,共賞一輪月。山下的人隻顧用眼神捕捉意中人的身影,山上的人舉杯邀月,舉目望天,月空垂,自清煙一別後,展梟鵬終日在山上看書寫字,一派悠閑自在的模樣,明是不管事務,暗地裏將各崗之間又增派了人手,不時的調換人馬下山打探縣內外的虛實,外鬆內緊,雖查出是誰教的老三說那些不著四六的渾話,可除了這些,對方也未曾有過激的行為,展梟鵬在等,等著對方耐不住性子,露出狐狸尾巴,山上粉飾著太平,表麵的寧靜下,危機四伏,稍有不慎,這個火引子就有被點著的可能,這隻火爆爆炸隻是早晚的事。
“情人怨遙夜,竟夕起相思。”展梟鵬在窗欞下看著天空,心裏漣漪微蕩,算來已有一個多月未見麵了,留下的三本書擱在自己的床邊,晚上無事總愛一本本無聊的翻閱,書是七八成新的,看來不是清煙自己個用過的,上麵沒有太多的注釋,隻前麵兩章上有幾個小字,清秀雋麗,一看就是女孩子家的筆跡,展梟鵬仿著這筆跡練過幾次,倒也有些神似,心裏怨恨這個沒良心的小女子,走了之後再也沒有音訊,自己又不好意思,幾次三番再去糾纏,更何況時局不穩,自己已不敢輕易再下山,再過些日,就將離開青眉山,這一去,恐再難回來,對清煙的思念象藤蔓一樣從心中滋生的越來越密,爬滿了整個心牆,又趕上這樣的日子,這樣的月光,展梟鵬迷茫了,是不是可以趁著這月色去會一會佳人。
楚府的家宴已開席,楚老爺端了杯子致了前言,自飲一杯敬了大家,幾個小點的孩子,早就耐不住了,那邊話音剛落,這邊就嚷嚷著要吃烤乳豬,楚老爺拿了刀分割了幾塊。靜軒和趙家三姐妹與楚家四個大孩子在一個桌上,也是最能鬧騰的一桌,幾個男孩子不知怎麼拚起酒來,雖說酒的度數不是很高,但不勝酒力的二哥清雷已經有些說話不利落了,清雷是個沒主見的人,什麼事都以老大清雲馬首是瞻,今天這酒醉的也冤,有這麼兩三杯全是替大哥擋了酒,也不掂量一下,大哥的酒量不知比自己強幾倍,卻還是強出頭的攬了下來,對麵坐的趙家大姐岫妍是個菩薩心腸,見了忙說:“大家別灌他了,沒瞧見喝成那樣,回頭真醉的厲害,第二天早起,頭肯定會疼的厲害。”
“二妹,你心疼他怎麼著,倒不知你們私交這麼好,把我們這些做姐妹的都蒙在骨裏了。”大姐岫娥天生一張得理不讓人的嘴,專喜歡掐人短,逮人錯的,如何肯放過這麼個取笑他人的機會。
“唉呀,姐,你別亂說,我不過是看他不勝酒量,還強出頭,心裏不忍見。”其實岫妍心中一直喜歡的是老三清風,可今晚中秋清風隻小坐了一會,人就不見了,岫妍倒想趁著扶老二回房的空檔,溜開來找找清風,月亮啊月亮,何苦做出這番朦朧之色,浪漫之樣,惹的癡男怨女們頻頻犯錯,招的紅男綠女們處處挑事。
“嗬,沒看出我們家二小姐還有顆菩薩心腸,當姐姐說錯話了,自罰一杯,快扶著你的情郎回房說體己話吧。”岫妍被姐姐噎的滿麵通紅,本就不太會和人辯駁,當著這麼些人麵前,更是下不來台,不免心中亂怨起來:清風你去哪裏了,若是你在這,我何致想出這麼個辦法來自取其辱。
“大姐,你得饒人處且饒人,何況還有這麼些男子在跟前,好歹給二姐留點麵子吧,清煙,咱們讓你家的下人敲鼓,咱們玩擊鼓傳花的遊戲吧。”岫妤一向不喜大姐盛氣淩人的作派,忙轉了話題叉開。
在座的男子們本就不好插她們姐妹家的話,隻是又不便離開,都尷尬的低頭吃菜,這會聽了這個提議,大家都拍掌稱好,還嚷著讓長輩們一起參與進來,輸了的罰一杯,還要說個故事唱段小曲或者作首與中秋有關的詩詞都可以。
大家這麼一鬧,把方才的小插曲給帶了過去,岫妍心裏裝著事,偷偷的溜了開來,隻帶著自己的貼身丫環畫月朝園子外走去,借著假山石,樹枝的遮掩,在眾人的眼皮底下,慢慢的摸了去清風的房間,隔老遠就見清風的屋子裏亮著燈,未踏進院子,卻聽見裏麵傳來一陣陣女子的輕笑聲,清風的喁喁情話也隨著夜風飄了出來,聽不真實,卻聽的出那聲音就是清風的,一瞬間岫妍呆住了,原來意中人早有了意中人,自己不過是單相思一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