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 烈馬一程踏春秋,覆水山河情難收  第062章 臨宮途(2)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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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能回燕府於他而言是萬分難得之事,大夫人出府還未歸,曾是日日念叨,今日若就此離開,也不知是會何時再回。
    隻是,他依舊未答隻字,隻身繞過了九曲,眼看著他就要踏出燕府大門,他的腳步剛踏出府門,卻忽的停下,她心正切喜,勾唇笑意染眉時,看卻他袖手一揚,四下侍應忽的將她攬在府門內,不再讓她跟隨踏出府門一步。
    心敘驀失,斂眉不悅,原地踱步不得,眼看他一躍縱身上馬,催騎轉身塵土四揚,不由得想起他方才手上的劍傷,不顧侍應阻攔上前了幾步,卻終還是被攬下,便對著他囑道:“相爺的手傷了,不宜再掌韁繩了…”
    話罷卻是讓那烈馬嘶聲淹沒,倏然回轉鐵蹄,隻剩了背影。
    他聽不進她任何話語。之前貿然傷了他,這個無底洞的惡果,恐怕無法填補,此時好似無論她說什麼做什麼,隻會讓人越加嫌惡罷了。他的烈馬一刻未有停下,徑直消失晉安中心大街的盡頭。
    而在放榜知會天下殿試名錄的日子裏,府外已經是一片沸騰。名錄上入了殿試的幾個女子,相繼收到榜書,攥著愛不釋手。眉眼彎彎,嬉戲遊玩在笙城最大酒樓下,興然有致,掩不住那份喜悅。
    她亦是等著榜書知會到書院,每日她都怕先生來了,會錯過了,晨時避開人群走出燕府,等在巷子口。暮時等不到,便回到府上,悉心照看那些龍爪,采摘入藥,將湯藥參進糕點裏,知道啊奇未能盡心,便將糕點先將送到宮門口,給來往守宮的人銀兩,便將其帶進宮去。
    這麼多日過去,她始終不知他的傷是否已經痊愈,南宮禦醫的馬車未再有進府,她也無從問起。
    如是已過去好些日,街上人們早在傳聞著,誰家的女子入了殿試名錄,城頭誰家已然開宴慶祝。她細細聽著,卻也不曾聽到什麼驚人的聞說。
    今日等著未果,依舊。
    隻是她一路走了幾裏,卻不知覺跟著往來人群卻來到那雙獅在候的紅牆貴府。她以為自己記不得這條路怎麼走了。小時候翻牆出來,翻牆進去,怕被父親逮著,便在牆角備著諸多小椅子小桌子之類的,和父親鬧著玩。
    今日的顧府,來往異常熱鬧,大門前好似貼了榜。她不由得走近,穿過人群裏,視線停留在人們指指點點的一處,看一眼,隻消一刹,三個字便足以崩心苦喉。
    賀書明文,顧姓女子顧太傅大千金,笙城第一美人名列其中。
    顧家大小姐名聲在外,人美才情更甚,這是她第一次以女學的身份出現在笙城人的津津樂道裏。可想而知,就如阿七說的,太子欽點的顧姓女子——就是她。
    她太過天真了——一直興然以為半年光陰裏,二十六賦,三十二試,拚了心力隻若試試不落,便能得以走到終審這一步,然事實便不是如此。
    為避開燕慕寒複審,她不得不自作聰明,自作主張讓文侍調卷,卻是惹出風波,沒能鬧出人命,已然慶幸,而未有爭得哪怕是一絲進夕政殿的希望卻似是必然;
    因為,有人也同她一般,悠然望在紅牆頭,信誓旦旦等在暮簾後。那人又非普通女子,如是便就注定了,她走不近他一步,哪怕是一步是難事。
    她是未曾料及她也赴試,那日聽到啊七那一句“太子同大小姐一直都是知己比鄰,太子向來重情義,他們有十餘年交情”,那時還不知,這已足以抵過她日暮朝夕的蟄伏,自以為是的處心積慮。
    如此久來,也未在舉場遇到過姐姐,那夜破曉她身著黑衣相見,也以為不過是她傲性所為,太子和他,終不會任她為所欲為。能入了殿試之人,沒有一人是假以托付何其大的身份能進得來,她們無一不是靠著真才學,苦讀赴試所得。
    可是如今看來,一切皆不然。縱然太子未曾欽點,那日來興然造訪燕府一舉,已是她傲然性子的底線,無論如何,他也已不舍再傷她了吧……
    啊七說赴試女學裏根本沒有顧姓女子的文章,可見在文侍被革職之時,她就已經一並被列在名錄之外,莫說是她,恐怕連剩下那一部分上呈的南部文章,也全數被廢,連累殆盡了……
    避開人群走近紅牆,踱進顧府的後院,看宴席賓客來來往往,紛紛笑著向著幾日前才見過的姐姐道賀。
    微光照在她鮮明的織錦上,錦繡緞帶纏在她的三千發,明亮的膚色和那雙靈透的桃花眼似乎在笑,雖然在弄塵眼裏隻有一色,卻依然覺得她一笑溫婉卻也清傲。她的容顏或能醉死半個笙城,夢醒天下男人。父親大人還是依舊,笑得興致勃勃——顧府沒有男兒,哥哥早已經入了疆場,沒能歸來,終於有女子興許有機會上殿議政,是振作顧府興榮的大好事。
    此刻,忽得覺得還是疆塞的風暖人心,至少她在找不到人說話,困在風府見不到他回來時,它也好似在陪她悲鳴同哭。
    大抵之於一切想得過於理所當然,以為入了心思,太子看了那封壓在卷子底下的文章,也必然通審,期盼了半年之久,直到如今一無所得,看著顧府熱鬧,眾人圍擁著開心顏,心頭此刻便落寞得了然無物。
    有人發現終是有女子站在後院,看著她遮遮掩掩,怕是不軌之人忽的叫出了聲,她連忙轉身便跑,一路飛也似的跑,她不知為何心虛——本就是姓顧,也不是外人,竟然這麼避著自家府上的人……
    倉惶疾走了許久,在湖邊岸上停下,看著澄澈之水,卻也看見自己可怕的雙眸,不敢再望。秋至夜月冷寒,看不到心裏所向,始終看不清的紅牆金宮,不知為何自己堅持了那麼久,久到忘了何時來的大雲,久到忘了漠上胡笳韻律。
    不過兩季的光陰,此刻,卻忽得有些退卻。
    雙瞳回望著月色寂寂,她也曾想過,若是她能跟常人一樣,沒有離開過大雲,沒有去過商疆,沒有遇見過玄月,風少和公主,她如今又該是如何?
    一切隻是假想,往複時光,已經走到如今,她已然回不去,她除了回燕府,別無去處。
    待她回到府上,已是夜深,大夫人說是今日回來,卻還未有歸。
    府上靜得依舊。丫頭奴婢在庭後紛紛議論著什麼,她是無心,走近卻就是輕易聽到了他們的紛然嚷嚷。似乎這塵世紛擾便是由著流言而起的。
    丫頭扯著嗓門笑得異常明媚,問著其中小丫頭道:“你們知道我這十來日,在夕鳳庭都看到誰了?”
    “燕府舊院,如今還能有誰去?你看錯了吧?”
    “燕相呐,這些日燕相都在那兒呢!”
    “胡說八道,??為何?!舊院廢了許久了,燕相還去那兒作何?”
    “我看哪兒也比咱這處燕府強,誰不知道燕相是這府上最不願看到相夫人的。你們不要同他人說哦,今日我才聽阿奇說,燕相都不在宮裏,近來相夫人送進宮裏的糕點被貪吃的宮人瓜分的一幹二淨了…”
    “你這說的也不盡是,燕相呆在舊院,卻另有他因呢…”
    “我說得難道不是嗎?還有什麼原因?”
    “金屋藏嬌唄。”丫頭睨了他們一眼,話罷,眾人目瞪口呆,隨之卻是一陣哄笑,道:“那燕府舊院藏了顧美人?成了燕相會舊情人的地兒?”
    “是也非也。”
    “你到底想說什麼呢?”
    “另有其人。我這些日仔細一想也才明白過來,為何燕相這些年終究是沒有給顧美人一個名分,若是燕母安排,燕相也可以推卻,若真歡喜顧美人,為何不明說,讓人等著,讓人心係著,卻還是娶了她的妹妹?可是娶了顧二小姐,對她又是不聞不問。”
    “可這究竟是為什麼?”
    “你們難道不知燕相是朝堂最處於風頭浪尖之人,若是讓世人知道他心所向,豈不被人容易拿到了把柄?什麼才是最疼一個人,莫過於將她藏好,免她驚擾,所謂顧美人,顧二小姐皆是利用來遮蔽世人的眼,護著那人兒的幌子罷了!”
    眾丫頭聽著唏噓一片,卻不由的問:“那女人有顧美人美麼?”
    “隻有見過那個紫衣美人兒,才知道什麼叫美,顧美人怎敵得過她?顧美人太過傲氣,是男人也沒有幾個能耐得了她那自傲的性子。而她不一樣,蘭心蕙質,佳人傾城,柔婉才情又不張,還會一手玲瓏弦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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