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止寧一天較一天越來越沉默，經常不見人影，而後，我總是會在那些秦樓楚館之中找到他。
    他的精神越來越消沉，整個人看上去一點精神都沒有。因為有個無人知道的秘密隱含在內心，我甚至連跟他說話都會覺得心虛。
    嬈雨的死因如一塊沉石壓在心髒之上，幾乎讓我透不過氣。
    我不止一遍地提醒過自己，那件事情沒有別人會知道，然而這樣做的次數越多，我便越不敢去看玉止寧。
    我知道我是個懦夫。不敢承擔責任的懦夫，然而還是沒有辦法說出口，我是導致他失去愛人的罪魁禍首。
    我承擔不了他的責怪。
    無論周圍的一切怎麼變，總有些東西永遠不想失去。
    第二年，我將城中一名古姓富商的女兒靜蝶娶進了門，試圖將自己超脫現實的感情轉移並稍稍遺忘那些罪惡感，做回一個正常人。那時我是真心想對靜蝶好的。
    一年之後，靜蝶替我產下一個兒子，然而這個孩子並未存活多久便夭折；靜蝶傷心之下，不出三個月便頹然逝世，就連城中最好的大夫也沒能幫我將她救回。
    秦家宅門前的大紅燈籠沒有取下，葬了靜蝶，我的生活再次回歸了原位。然而時間並沒有替我將那些關於靜蝶的記憶掩埋，而是毫無保留的一一記錄下來，證實我為自己製造出的的羈絆如何少了那麼一點。
    我發現最後我還是沒能愛上靜蝶，這個認知讓我絕望。然後我墮落著將自己埋進紙醉金迷的生活，將自己徹底變成了一個浪蕩不羈的紈絝子弟。
    靜蝶其實是個應該被好人認真疼惜的女子，攤上一個不愛自己的男人，也許有怨，但她什麼也沒有說過。
    ***
    嬈雨死後第四年的冬天，雪涯逝世。
    我在城北的荒郊找到了他的屍體。這一回，當著全城人的麵，宅門口的大紅燈籠是不得不取下一段時間了。
    宅子裏盈溢了一片純白，黑色的棺木擺在純白的正中央，顯得極度刺眼。
    下葬的那天，紅城毫無預兆地刮起了北風，風聲幾乎掩埋了震天響的哀樂。所有的一切變得若有若無。我忽然想起雪涯躺在在荒郊時的那一幕，孤淒淒的身體下一片血紅，周圍的百姓圍著他指指點點。
    然後我在一旁的野地裏看到了一截斷劍，玉製的劍柄上係著一個紅色的結。我撿起它，然後藏進衣袖。
    雪涯是我記憶的開始。
    起初，我一直在那片雪地之中徘徊。那時候，我的記憶裏僅僅隻存在兩個字，天罰。
    然而究竟那兩個字代表什麼，我卻一無所知。
    眼前的白色突然褪去，我抬起眼，看到遠處有一抹冰藍。我坐在雪地裏，等待那抹冰藍靠近，那個身影，一寸一寸變大，最後充斥了我視線的全部。
    雪涯微笑著對我伸出手：“孩子，你為什麼會在這裏？”
    而今，那個男人被深深埋進了地底，那個曾站在我麵前對我微笑的藍衣男子，再也不複存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