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務生端上來的鮮果特飲放在手邊，我一直沒有動，杯子裏的冰塊漸漸融化，外壁掛上一層細細的水珠，倒讓這一杯橙紅色的液體看上去更加妖嬈豔麗。林巍坐在旁邊看著我，我知道他在等我表態，因為他剛才已經說了，隻要我還答應和他在一起，他什麼都可以不要，什麼都可以不顧……
    “小言，你說話啊，你到底……是怎麼想的？”低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帶著明顯的焦慮不安。
    我伸手握住玻璃杯，一股寒意沿著指尖傳過來，仿佛一直滲進心裏。
    “走吧，咱們換個地方說。”我端起杯子喝了一口，然後招手讓服務生過來買單。林巍也沒問為什麼，跟著就掏錢包，我說“你省省吧，該我請客了，你忘了我還欠你一次。”
    他皺眉，“欠我一次？什麼？”
    我付了錢起身往外走，一邊走一邊說，“你忘了嗎，第一次你請我去喝咖啡……就是我打電話約你出來你帶我去了家咖啡館開導我那次，後來走的時候我不是說以後請你喝茶。”
    他一笑，說虧你還記得。
    我沒做聲，心裏卻頗有些感觸，就是那次之後，我對他的感覺才開始有所轉變，請他喝茶的承諾卻一直沒有機會兌現，這一次若是再不兌現，以後……怕是沒機會了。
    在大廈停車場，林巍問我想去哪兒，我說去你家吧，你那個胡同裏的家。
    他愣了一下，然後說好。
    從這裏過去路途不近，我們開了大約一個小時才到。
    車子停在路邊，我下車，卻看到林巍從後備箱裏拎出一個旅行袋，還有個電腦包。然後我們一前一後走進小胡同，再次來到那間大雜院裏。
    開門進去，屋裏仍是一股發黴的潮氣味，不過倒是沒上次那麼多灰塵，打開窗戶通了會兒風，也就不覺得那麼難聞了。我像上次一樣坐在床上看著他收拾屋子，心裏卻在斟酌著待會兒怎麼開口，怎麼開口跟他說，我想要放棄……
    林巍已經從電腦包裏取出一台筆記本電腦放在寫字台上，又打開旅行袋，裏麵竟然是洗漱用具和幾件衣物，他把衣服掛進衣櫃裏、毛巾搭在臉盆架上……我越看越納悶，終於忍不住問，“你這是要幹嘛？搬家啊？”
    “你猜對了，”林巍的語氣居然有些得意洋洋，“我今天從家出來就沒打算回去，老頭老太太天天尋死覓活我真受不了了，不如先躲個清靜，本來我想找家酒店對付幾天，正好你說要來這兒，我看這兒收拾收拾住人也沒問題，想當初我還不是照樣在這兒住一年多！咱大丈夫能屈能伸，龍蝦鮑魚能過，白菜豆腐也行，大不了一切從頭開始，明天我就去跟老喬攤牌，辭職不幹了……”
    “林巍你別說了！我們分手吧！”我想了半天措辭，最後還是直截了當的一句話衝口而出，打斷了他。
    林巍驀然停下手裏的動作轉身看向我，卻沒說話，從他的表情中我讀出的不是“你怎麼會說分手”，而是“你果然說出了分手”，這種了然卻又不想承認、不想麵對的狀況顯然讓他更加難受。
    我避開他的目光，點了一支煙，吸了兩口穩定了一下情緒，然後低聲但清晰地又說了一遍，“林巍，我們分手吧。”
    林巍在椅子上坐了下來，也點了根煙，默默地抽著，看著我，一言不發，屋子裏突然靜得好像連掉一根針在地上都能聽得見。
    在這令人窒息的安靜中過了好一會兒，我正琢磨要不要再說點兒什麼，卻聽到坐在我對麵的人說了一個字，“好。”
    “啊？什麼？”我一時沒反應過來。
    “你不是要分手嗎，我說好。”他說完這句話，又點了一根煙，繼續抽。
    這下子輪到我沉默了，之前準備的台詞全都用不上了，我以為他會問為什麼，我以為他會堅持不肯分手，我以為他會震怒、會不甘心、會……傷心，無論會怎樣，都不是現在這樣平靜地用一個“好”字來回答我。本來我還想對他說，我不願看到他為了我放棄一切，不想他在今後的日子裏被他那位貌似很神通廣大的嶽父大人打壓到四處碰壁、仰人鼻息，從頭開始這四個字說起來容易，做起來可就不一定了。我想對他說，李薇說的也都是實話，我們要麵對的東西太多，而且平心而論，她也挺可憐的，就算你們真的離婚了，以她的身體狀況，將來萬一有什麼事，那個孩子你能置之不理嗎？和一個女人搶老公已經讓我鄙視自己了，難道我還能去和一個小孩子搶爸爸？！
    我想說很多，卻什麼也不用說了，那麼是不是就這樣結束了？
    又是片刻沉默之後，我站了起來，既然已經結束，那麼我可以離開了。
    “林巍……我，我走了。”說完這句話我起身便要往外走，可是林巍伸手拉住了我。他說你急什麼，分手不是要吃散夥飯嗎？你等我一會兒，我去買點兒東西回來。就這樣他推門走了，把我一個人扔在了屋裏。
    大約過了半個小時，林巍回來了，手裏拎著兩個大袋子，他把立在門後麵的折疊茶幾打開，袋子裏的東西一樣樣掏出來擺上去，有啤酒、豆製品、切好的鬆仁小肚、火腿腸，還有KFC的全家桶……
    麵對滿滿一桌子東西，我們當然誰都沒心情吃，倒是幾聽啤酒很快被喝光了，然後……就一起滾到了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