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雨不歸  第15章 相見時難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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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羽國能與夙玥王朝並駕齊驅看來並非虛傳。單是皇宮內部那雄偉高大的建築和怡情的亭台樓閣就足以令人驚歎它的繁華。今夜奔走的仆從與侍女來往不絕,衛兵列滿這個宮殿,主殿更是燈火通明。
    我與詹老伯在阿遠阿達的帶領下入了皇宮。
    然令我驚奇的是,分明應是初入皇宮的他似乎對此地並不陌生,在夜色中竟走得飛快。
    我們先在偏殿等候,阿遠出麵與禮官交涉,緊接著一個婢女便來領我去換衣梳妝。
    對著銅鏡,我見自己梳著朝雲近香髻,橫插玉燕簪,身著七彩織錦,外披五色彩繡絲紗。額上係著由十幾顆鑽珠鑲嵌成的頭飾,麵上化淡淡的飛霞妝。
    裝扮後出來,竟不見了詹老伯。阿達上下打量著我,麵色有些古怪,目光又隱隱透著幾分驚喜:“你可好好幹,別丟了我的臉!”
    我有些哭笑不得,待想出言挖苦他幾句,一個侍女卻急招我去主殿,說是宴席馬上就要開始了。
    匆匆趕往的路上,我不禁靜下心來細想,自己一個別國來的身份不明的人何以如此輕易便可進宮?單為聽我一奏,這風險也冒得太大了吧!阿遠和阿達,到底又是什麼身份?
    唉,當初費盡心思入宮,好不容易遂了願,卻如今思前想後總覺不妥。人哪,若是少一點這般的顧慮,是不是會活得暢快些?!
    猶自自怨自艾之際,卻不覺已進了主殿。
    偌大的空間,左右分布著幾根雕龍金柱,在燈光下金光閃閃,壯觀異常。層層的青色簾幔重重低垂,用鏤金絲帶束著,透過縫隙落下燭火斑駁的光影。銀色欄架上密密排著一列的紅燭,燭火搖曳,整個殿堂亮如白晝。
    眾臣身著官服,麵前擺著檀木幾案,上麵放著各色佳肴。旁側各有侍女為他們把酒斟盞,寒暄喧嘩,好不熱鬧。
    宮女將我安排在幕後,薄紗垂下,上好的秦箏漆色光轉。
    心中突然有了些許恐懼,同樣的宮殿,希望不再是一個鎖住自己的囚籠。還了墨雪劍後,我還是盡快離開的好。
    可……要去哪兒呢?前途未卜,一片渺茫。
    適才進來時,宮女千叮嚀萬囑咐:“不許亂動,不許多話,如此正式的席宴上一步也出錯不得,否則誰也救你不了。即使你是……”我一時疑惑她話語的戛然而止,從方才至今,一直思索何意。
    然母親的話就在這時,突然響起在耳畔:“弋兒,少關注一些對錯,少追尋一些溯源,你才會活得開心。”
    母親是希望我活得好的,這毋庸置疑,畢竟人生在世難得糊塗,可又有幾人真正甘心裝瘋賣傻,不明世事呢?
    我伸手觸及自己偷藏進來的墨雪劍,心下一片茫然。
    “皇上駕到,皇後駕到。”一陣朗聲的宣報將我驚醒,我忙隨著眾人一齊跪了下去。
    “都起來吧。”一個溫和的男聲響起。
    隔著紗簾,我放眼望去,一個中年男子身著華服高坐在台上,眉角入鬢,鼻梁高挺,麵上英氣縱橫。雖嘴角含笑,卻自有一股威嚴的姿態。他就是藍冰羽的父皇嗎?
    我又轉眼看向於一旁落座的皇後。她約摸三十餘歲,膚若凝脂,麵容秀美,氣度不凡,明眸含笑,麵上的表情高貴脫俗。看起來,藍冰羽還是像皇後多一些。
    “皇兒呢?怎麼還未到?”皇上開口問身旁的隨從。
    “稟皇上,奴才……奴才不知。”那仆從慌忙跪下。
    “這孩子,從小就討厭這種場合。”皇後雖語氣嗔怪,卻有著說不出的嬌寵。
    正在這時,門口突然一個衛兵來報:“稟皇上、娘娘,殿下來了。”
    我的心一下子跳得飛快,抬眼,隻見一個藍色的挺拔身影步履矯健地邁入殿中。鳳眼黑眸,寬袍華絛,說不出的俊美迷人。他渾身呈現著一股縱橫天下的輕狂,霸氣凜冽,貴胄天成。
    果然,是藍冰羽!
    “父皇,母後。”他躬身行禮。
    “瞧你,你父皇剛剛還在說你哪去了呢!快入席吧,今個兒可是特地為你操辦的……”皇後笑道。
    “母後,”藍冰羽不待皇後說完,打斷她道,“你可知,玄去了何處?”
    我猛地記起然兒曾對我說過,天羽國有“羽玄”兩戰神,他們年輕有為,天下難逢敵手,並列五公子,況他們容貌、才華皆很出眾,因此可謂無人不知他們的名號。“羽”自然是指藍冰羽,“玄”則是指冷飛玄。他雖不是皇室,卻在宮中享有極高的待遇。
    “飛玄沒和你一起嗎?”皇後訝然。
    藍冰羽皺眉,聲音壓低:“兒臣已幾日不見他了。”
    一語既出,連皇上也不禁皺起了眉頭。他淡淡道:“此事稍後再議,先開席吧。”
    話音落下,禮官高呼:“開宴——”
    一群舞姬翩翩入場,水袖纖腰,衣袂飄飄。我瞥見下午時分見過的楚錚悄悄走到藍冰羽的身邊,附耳說了幾句。藍冰羽聽了,劍眉一挑,嘴角勾出一個狂肆的笑,魅人萬分。
    此時一旁主儀的女官向我眨眼示意:可以開始演奏了。
    我斂起遊走的心神,指觸箏弦,曲聲如流水一般傾瀉而出,若三月的小雨沙沙,似五月的揚花飛舞,我啟口輕唱:“羅衾寒夢淚幾重,來時匆匆去匆匆,往昔時連流年換,人在深處難相逢。待到別時傷垂年,韶華消得鎖清秋。”
    依稀瞧見哥哥離去的決絕,繹辰痛苦的執著,風之澈安心的微笑……生命裏的太多太多,原來都已深入骨髓。痛也罷,苦也罷,我都為自己的路做了選擇。卻不知一路走去,到底何處盡頭?
    一曲畢,四下一片寂靜,殿堂上竟許久毫無聲響。那位領事的女官神色緊張,汗珠竟順著麵頰一滴滴流下。
    難道……這曲子有什麼問題嗎?
    藍冰羽忽然起身,黑眸中精光閃爍,臉上更顯狂邪絕美。
    他慢慢行至我跟前,邊走邊拊掌,聲音低醇誘惑:“妙曲,不知此曲何名?”
    “‘青露歌’。”我起身,特意將頭低下。
    “你可知罪?”他話鋒一變,語調淩厲,周身彌漫濃重的冷氣。周圍的舞姬一驚,都紛紛惶恐退去。我與他隔著一層紗簾,強掩心下不安,淡淡道:“何罪之有?”
    “高堂喜宴,豈容唱此淒淒之調?”他冷冷道。
    高堂喜宴?!我隻知是宮宴獻曲,何曾知道是什麼喜宴?這等淒涼的歌吟,縱使是天上仙樂,隻怕也無用了。壞人興致,而且還是皇室,豈不犯下重罪了嗎?!
    我又將頭低下幾分,心一橫,聲音淡淡:“人有悲歡離合,任誰都難免。況寄心情於曲調之中,又何嚐不是人生快事?但事與願違,無意中惹得殿下不快,實非我本意,還望見諒。”
    百官都惶恐地看著我,誰也料想不到我竟敢這樣和他講話。
    “心也可彌補嗎?”他語調冰冷刺骨,隱隱透著無窮盡的感傷。
    我待要回答,忽瞧見他腰間別有一劍,光華奪人,料想必是風之澈告訴我的碧吟劍了。心不知為何忽然跳快了起來,身體仿佛不受控製一般,不由自主地顫抖著。誰知墨雪劍似有感應,幾欲撲騰而出。
    我大驚失色,待要有所動作製止已來不及。隻聽“哐——”一聲,墨雪劍從懷中倏忽掉下,落在了地上。
    “刺客!!”不知是誰高呼一聲,大堂之上人人失色,衛兵急衝進來,佩刀立時出鞘,刷刷幾聲,刀鋒徑直相向於我。
    我隻覺忽如其來的一陣暈眩,眼前頓時一片漆黑。隱約聽到藍冰羽狂熱的聲音響起在耳畔:“洛紫弋……是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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