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雨不歸 第12章 離別在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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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了風之澈一夜,不覺渾身酸軟難耐。天明時分,我蹣跚著起身,想找些果子充饑,卻一個不慎扭倒在地,腳踝劇痛。
我按揉著蹲下身來,突然驚覺回頭,竟發現風之澈不知何時轉醒,倚在樹幹上,麵色淡淡地望著我。
我一時間不知為什麼委屈得要命,怔怔地盯住他,落下淚來。
他伸手為我拭淚,指尖微透冰涼,動作輕緩溫柔。
“幹嘛哭?”他的聲音一如既往地平淡,隻是這次卻透著濃濃的暖意。
我搖頭。連我自己也不知為何突然落淚,我不是一個愛哭的人。
他歎息:“我讓你擔心了嗎?”
我點頭,還未止住的淚更多地滑落:“我怕。”
他寬大的手掌撫上我的臉頰,略帶些心疼地輕歎:“這樣的你,讓我不知所措。”
如此暖人的話語,讓我的心一下子揪得緊緊的。仿佛一瞬間,一切都回到了過去——娘守在床邊,輕哼著歌謠哄我入睡;受責罰時,哥哥跪在堂內向爹求情;無論嚴寒酷暑,小菊為我擋風遮雨;承乾宮裏,太子求我不要離去……不想白雲蒼狗,萬事已然虛幻。隻是到底,還是有人在身邊的。
許是見我神色淒然,他轉移話題:“這柄劍,我替你拿來了。”
我回過神,片刻後問:“你為什麼會受傷?”
他看著我,嘴角扯出一個極淡極淡的笑容:“原來你是真的擔心我啊。”
我臉上一熱,抬手將淚盡數抹去,知他不願相告,亦不想多問。
他的麵色忽然沉重了幾分,望著我,沉聲道:“有一件事,想必我不說你也知道了。”
“是,”我垂下眼,盡量不讓難過那麼明顯,“小菊她死了,對嗎?”
“是的……你果然聰慧。”他的聲音淡淡,到最後,竟輕不可聞。
我並未細聽,自是未察覺到他言語中的別有深意,漫不經心地回道:“你重傷之餘還能悄無聲息地出現在我身後不被發覺,定非常人所能辦到,又何必自謙。”
他一笑不語,片刻後道:“恕我多言,這柄墨雪劍怎會在你手中?”
“墨雪?”我重複了一遍,瞪大了眼,“你說它叫墨雪?”
他點頭,沉思片刻,又道:“你可願知其來曆?”
我一怔:“來曆?”
“嗯,”他又沉思了一會兒道:“相傳上古時代,中原大地上出現了一對曠世俠侶,男的叫羿釋,女的叫素姻。他們的武功當時可謂是出神入化,世上難逢對手,但後來不知為何,兩人竟雙雙失蹤,留下兩柄神劍隱沒人間。男的這把喚作‘碧吟’,女的這把喚作‘墨雪’。傳說得此二劍者能修煉蓋世神功,更有甚者則可獨霸天下。不過覬覦它們的人縱然不少,卻沒有人敢真正付出行動。因為……這兩柄劍,是天羽國的鎮國之寶。”
我震驚地盯著手中的長劍,腦海中閃過藍冰羽邪魅的笑容,一時怔怔無語,心潮起伏。
何必?何必!我從不想虧欠於人的。
難道洛紫弋這一生,必定要有負於人嗎?有些情意太深,可心卻太小,容不下、盛有餘時,該如何抉擇呢?
看來,天羽國是勢在必行的了。但此去路途遙遠,先得出了夙玥王朝再穿過壁瑾國,以我一人之力,怕是困難重重;但倘若請求風之澈幫助……
深吸一口氣,我下定了決心:“風公子,恕紫弋直言,從公子言談舉止衣著來看必定是身份尊貴之人;公子兩度傷我,若說紫弋一點防備之心也沒有,那斷斷是騙人的。我猜測過、懷疑過、恐懼過你的身份,而且不止一次。可紫弋相信,我用心去寄托一個人,他,也會真心回報的,是嗎?”
他定定望著我,神色卻在我話音落後黯淡下去,碧色的眼眸泛著落寞、冷清的光澤,聲音微微輕顫,似在極力壓抑著什麼:“心……就一定是真的嗎?”
“是的。”我的指尖輕輕在墨雪劍上遊走,聲音如初晨的露珠,飄飄渺渺:“人會騙人,但心不會。除非……那個人的心中從不懷有一絲的愛。”
他再度沉默。
我明白,我在賭。我向他坦言一切,我知他必會想到我要去天羽國。我在賭他究竟是不是我該信任、托付的人。但出乎我意料的是……他為何會是這般的反應?
不知過了多久,就在我忐忑不安到要出聲相詢時,他終於開口,說的卻是我聽不懂的話語:“原不信天命,現在看來,卻不得不信了;不論我怎麼抵抗,還是逃不掉的啊……洛紫弋……果然是你,也隻有你……”
他又默了片刻:“好,我幫你去天羽國。”
“那可太謝謝了。”我一喜之下握住了他的手,待覺不妥便要收回時,他卻手掌翻轉握住了我的:“……對不起……曾經那樣對你……”
他破天荒開口道歉。
我的臉燙起來,任由他拉著,心中亂糟糟地七上八下,可偏偏,卻湧上一絲淡淡的甜蜜。
原來不經意間,他這幾日的相伴、付出早已銘刻在了心頭,揮抹不去。這對我來說,便足夠了。
突然想起娘曾說過的一句話:“人可以憑勇氣一見鍾情,人也可以憑感動生死相許。”也許,這就是人之所以為人的感情吧。
鬱積的疲倦和困意襲來,我終是放下了戒備,倚在樹幹上,沉沉睡去。
隻是我不知,風之澈一直一直在凝視著我,他的目光中包含了我不懂得太多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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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著洛紫弋睡去之後,風之澈鬆開了她,把手伸進懷中,取出了一條雕琢精致、華美異常的鏈子。他盯著星星狀的裝飾鏈裏不停變幻的星宿圖,碧眸深處竟湧起淡淡的溫柔之色,喃喃自語道:“……是她嗎?”
這時,忽然林中一陣疾風拂過,片刻之後風止葉落,漫天飛舞。風之澈微微蹙眉,伸手接下一片枯黃的葉子,背麵上留著幾個飛揚的字跡:“第一步已成功,二號計劃開始,切莫因小失大。”
他讀完後神色凝重,指尖一抖,勁力到處,葉碎成粉。
“成功了嗎?”他撫上自己胸口的傷痕,“這個定論……怕是下得過早了吧。”
陽光透過葉片的縫隙灑下,斑斑駁駁,淩亂了一地。
“要走了啊。”風之澈的聲音,依舊淡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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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度醒來時,已然過了子夜。
夜色如墨般漆黑一片,伸手不見五指。
一睡就過了這麼久啊。我揉著昏沉沉的腦袋起身,這才發覺身邊竟空無一人!風之澈呢?!我大驚之下起身,忙不迭地喊了起來:“風公子,風公子!你在哪裏?”
然而不管我怎麼呼喚,回應我的,始終隻有“嗖嗖——”的寒風穿梭在林間的聲音。
他走了……他真的走了……前一刻的柔情似水恍若黃粱一夢,我竟還自以為是地認為自己找到了依靠……真是荒唐,真是可笑。
可他還身受著重傷啊……心底竟不由自主地滿是擔心。明明知道他那麼無情,那麼無所留戀地離去,把我一個人扔在這荒郊野外,連半分憐惜之意也沒有,可為什麼,還是情不自禁地為他憂慮?他分明答應過我的,為何又會不辭而別,一去匆匆?
夜風真的很冷,冷得徹骨。在這一片無邊無際的黑暗中,我隻能死死抱住自己。仿佛身在天牢裏做的夢境中,一切逝去,隻剩我,煢煢孑立,形單影隻。
為什麼?為什麼!我好怕,真的真的好怕!
“洛姑娘。”就在此時,一個低柔的女聲驟然在耳畔響起,我驚恐地大叫一聲,瞪大了眼望去。
隻見一個身著黑衣的窈窕女子手持火把立在我身後,有些好笑地看向我。
“你、你是誰?”我仍然心有餘悸。
她從背後牽出一匹棗紅色的駿馬來,又從肩上卸下一個大大的包袱遞給我,微笑道:“洛姑娘莫怕,我叫冥姬,是風城……是風之澈風公子讓我給您捎來的東西。她囑托我要親手交到你手裏,以備你上路所需。”
我遲疑著接過:“那……他人呢?”
“風公子有要事脫不開身,萬般無奈下才有此舉,望姑娘不要責怪。”冥姬笑容淡淡,一臉溫和。
我打開包裹,發現裏麵放了不少金銀、衣物,以及一張地圖和那柄世人貪圖的墨雪劍。我咬緊了下唇,猶豫著問:“他……風公子,他沒事吧?”
冥姬知她的話意,柔聲道:“有勞姑娘掛念了,風公子的傷已無大礙了。”
“那、那便好。”我有些恍惚。
“姑娘,夜深風寒,恐林間有野獸出沒,若姑娘已然不困乏了,便由我送您出這林子吧。”她依舊說得誠懇。
我拽緊了包袱,心裏說不上是什麼滋味,隻得重重地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