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很平凡，也很波瀾不驚地一天天過去。
    如果沒有特殊情況，比如緊急手術或是開會，秋陽每天都會準時來公司接我下班。
    自從那個耳光事件後，我與唐佳在一起的時間又和她認識喬景山之前一樣多了。每次與秋陽出去吃飯或是喝茶，總會叫上她。
    我向秋陽解釋，唐佳最近心境不佳，得多陪陪她。秋陽絲毫沒有介意，並在我和唐佳高談闊論的時候，在一邊適時地端茶倒水，倒弄得唐佳很不好意思。好幾次，她私下裏問我，
    “我長得就這麼像電燈泡嗎？”
    “嗯，像！光滑而飽滿。”我摸著她的臉。
    “去你的，你就這麼用我！”
    唐佳和我在一起的時間太長，以致我任何舉動她都能洞察背後的含義，即便我不願意去承認的。
    手機響起重要日程安排提示的鈴聲。拿起來，按掉，沒有看一眼。今天是12月的最後一天。今天也是方羽的生日。
    我給秋陽打去電話，讓他今天不必來接我。他從來不多問原因。其實，我也不知道為何會給他打去這樣的電話。
    直到未知死亡的歌曲久違地響起，我才清楚了答案。
    “生日快樂！”我接通後沒等方羽說話。
    “藍山。。。。。。”他有些哽咽。
    “今天我請你吧，平時老蹭你的。”我盡量用著輕鬆愉快的語氣。
    “如果你有空。”我又加上一句。
    “給你打電話本就想喊你出來。你知道的，自認識你開始，以往的生日都是和你過的。在這裏，我並無親人。”
    方羽低沉的聲音讓我難受。
    “好吧，臭小子，你今天可以好好蹭我一下，我豁出去了。”
    “老姑娘，還是東北大姐那邊吧，你愛吃那亂燉。”他的聲音聽著輕鬆了一些。
    二十分鍾後，我與方羽又一次麵對麵地坐在那家東北飯館。
    烤肉，啤酒和亂燉，還特意向老板娘要了兩碗麵。
    “你們倆可有一陣沒來了。小兩口吵架了？”老板娘的聲音依舊很大。
    見我和方羽神色並不好，老板娘識趣地趕緊走開，不再來打聽。
    方羽還是隨時替我整理被我弄亂的桌麵，替我盛湯。
    隻是，我們不再像以前那樣說話的頻率比吃飯快。
    我發現他明顯的瘦了。
    在我注視他的時候，他的表情忽然從未有過的凝重，看著我，一動不動。
    就這樣，隻是很短的時間。短得恰當好處的阻止了在眼中氳開的霧氣變為潮水滑落。
    微笑又掛在他嘴邊。
    方羽說，“老姑娘，你是千年老妖吧？到了四十是不是還這麼青春逼人的樣子？”
    是的，他以前把我說猴急了，或者是發現我情緒不好的時候，就會拿這話來逗我。一個愛慕虛榮耳根子軟的老姑娘就一下子心花怒放了。
    我笑了，笑得很大聲。卻似乎眯起的眼睛要把眼中的液體不爭氣地擠出來。
    於是，我撩起搭在脖子上的圍巾蒙住了臉。不願意他看見失控的眼睛。
    忽然的，感覺雙頰被一雙手輕輕地捧著。一股暖暖的氣息從我的唇上掠過，帶著淡淡而熟悉的香味。整個人輕輕抖動了一下，像是被電流淺淺地擊中。
    不知道過了多久，圍巾從臉上緩緩滑落。
    我呆呆地看著對麵的方羽。他有著最近常有的悲傷表情。
    時間仿佛隻在另一個時空流逝，我們，就這樣坐著。
    心裏忽然透徹地明白，我與他之間原以為不存在的愛情費洛蒙其實一直都存在。且越積越多。
    而他眼睛裏的哀傷我卻不敢去觸及。我知道，要不是異常艱難的事他不會掩藏這麼長久的感情。
    好吧，我了解了。我的，他的，我們的。
    可是，為何心髒像被撕扯得扭曲變形而疼痛不已呢。
    窗外，落葉被寒風吹得瘋狂地在地上轉圈
    像往常一樣，我們步行回家。
    卻是第一次，兩人同時沉默。
    方羽在我麵前沒有了自我膨脹的微笑。
    我低著頭像是在喃喃自語，
    “方羽，我談戀愛了。他叫秋陽，對我很好，我想，我會和他結婚。”
    身邊的腳步停了下來，我卻繼續走著。留下了那一串用力的深呼吸。
    再見，方羽。
    既然你用快五年的時間都不願提及，那我來結束你的痛苦，也結束我的。
    我在心裏對自己狂吼，緊緊的握住拳頭，任由指甲深深地嵌入掌心。
    凜冽的風吹亂我的長發，也吹亂了再不受控的淚水，冰涼地滑落。
    10年前的一天，同樣刺骨的寒風。
    20歲的我，流著一樣感覺丟失所有的淚。
    為了那個從C城的某名牌音樂學院的樓頂縱身躍下的女孩。她是與我一胎雙生的姐姐。林薇安，從來都比我更加得到別人的讚美與父母的寵愛。漂亮而成績優異。
    可就是那樣的一跳，連封書信也沒有。從她好友口中得知，為了一個男人。
    我恨她，恨她如此的不負責任。為了一個我們甚至連名字都不知的人，舍棄了愛她的父母，和我。
    父母因為她的輕生，從此心力交瘁，搬去了B城，與我的外公外婆同住。那是個幽靜的小城。外公外婆去世後，他們也不願意再回到留有姐姐印記的城市。甚至害怕見到與姐姐幾乎一樣的我。
    獨自留在A城，工作，戀愛，分手，換工作，重新戀愛，又重新分手。
    我不知道為什麼此時會想起她，難道是因為這樣巨大的傷痛同樣來自失去嗎。
    沒有辦法去考量，便隻能讓眼淚肆意地去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