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賢侄回寧江時，不妨派人去探查一番。我的人還沒回信，我暫時也不清楚膠州的情勢。”柴公伯的話等於認可了蕭逸。
    房裏的幾個男人還在商議事情，池馨蘭旁聽，始終沒勇氣抬頭再看蕭逸一眼，但方才的話，蕭逸已經明明白白告訴她，他是友非敵。
    若是寧江出事，大哥難逃其咎，尤其一個正八品的官最容易被人當做替罪羊。若是重演當年膠州荊阜一幕，又會便宜了尚賦。
    書房裏的談話持續了一個時辰，直到一個風塵仆仆的青年進來呈報消息，池家兄妹才離開書房。
    膠州戰事如火如荼，尚賦領了三百水兵，讓一個不知來曆的江湖人士當水師，一起出海應戰。
    蕭逸見怪不怪，柴公伯的反應也十分淡然。自從尚賦去了膠州，這種奇事便成了正常。尚賦就是有這個能耐，吸引奇人異事相助退敵，以致短短四年間連升四級。
    去年雲蘿離世，尚賦還是五品副將，如今的尚賦卻已經是與蕭逸同級的四品將軍。
    柴公伯道：“這個尚賦真是個麻煩。”
    蕭逸哼了一聲：“過幾日是三皇子的生辰，尚賦一定回京。屆時，我去膠州探探虛實。”
    柴公伯卻笑，別人不知道，還以為蕭逸是嫉惡如仇。蕭逸就是這樣，公報私仇也能讓你挑不出錯處來。“你自己看著辦吧。要是人手不足，你從我這兒調幾個人。”
    蕭逸挑眉笑問：“不怕我折了你的人？”
    柴公伯將廝兒送來的信放碳爐裏燒了，隻剩一點灰燼留在通紅的碳火上。“能免則免，你自己拿捏。”
    柴家的產業也在海寇和鹽幫折了兩回，柴公伯後來派人周旋，才發現那些人不是衝他們來的。
    柴家本家在軒轅，在他國行商偶爾也跟官員有合作關係。柴家的探子查下來，便發現這些海寇對付的都是大皇子的人。
    海寇是賊，海上的賊。真賊不會勾結官員，但假賊就難說了。對此，柴公伯與蕭逸心照不宣，看破不說破，明麵上該怎麼做便怎麼做。
    蕭逸正要離開，忽然縮了一隻腳回頭說道：“對了，池三姑娘的字不錯。柴公要是有時間，不妨找池大公子問一張來。”
    柴公伯看向書房門口，此時空無一人，隻有廊下竹影搖曳，清風徐來。他心裏奇怪，蕭逸怎麼突然對他世侄關心起來了？字不錯？這兵油子還懂別人的字好不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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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隔日是山莊休沐日，馬術課就被推到了明日。孟開將兄弟們都叫去喝酒，把蕭逸也一起拉到鎮上去了。
    池馨蘭本想趁著今日到鎮上看看，順道買些東西回去給金氏和池玉萍。他們出來好幾日了，但最麻煩的都在雲根山莊，想必府上一片太平吧？
    思及此時，蕭雁的聲音便到了門口：“馨蘭，你起了嗎？”
    木蘭和木蓮麵麵相覷，心道蕭家姑娘真是風趣，這哪一天不是他們姑娘比她早起？
    蕭雁看門半掩著，徑直進了裏屋，見池馨蘭一改前幾日的低調，穿了一身喜慶豔麗的胭脂紅，那頭發髻不知怎麼弄的，像南笙髻，兩邊卻又垂下四條辮子，十分好看。“呀，真是美人啊！”
    池馨蘭吃笑，轉頭說她：“登徒子！”
    蕭雁找了旁邊小凳，毫不客氣地坐下，翹了個二郎腿。她見妝奩邊放著兩折紅梅，覺得用於插花也忒小了點，還沒問出口，就見池馨蘭拿起插入發髻兩側。
    蕭雁托著左臉頰，心想她不知怎麼形容美人好看，但確實明白了何為秀色可餐。她憋著嘴道：“你說，我二哥是不是眼睛瞎了？孟開他們都覺得你好看，二哥竟然沒有表示。”
    池馨蘭撫平碎發的手一滯，“你們還聊這些？”
    蕭雁攤手：“一群兵油子能聊什麼？他們又沒胭脂首飾，又不懂風雅，隻能嘴上走炮過點癮。不過你別生氣啊，他們也隻是說說，不會冒犯你的。”
    當兵的在外粗魯慣了，自然不會口吐蓮花，這點池馨蘭當年就領教過了。那時的她還慶幸尚賦作為武官，竟然能文武兼具，還風流倜儻。她以為自己撿了寶，不想卻是個不折不扣的小人。
    池馨蘭淺笑安然：“他們說出來，總比那些憋心裏焉兒壞的好太多。”
    蕭雁愣住，旋即囅然一笑，拍了拍大腿道：“就是！哎呀，馨蘭妹妹真是太好了，你這性子我太喜歡啦！”
    池馨蘭任由她拽著自己的胳膊，心裏百感交集。當年她十五，蕭雁才十三；如今蕭雁十六了，她才十四，真是造化弄人。
    蕭雁坐回凳子上一拍大腿：“我決定啦，我蕭雁認你這個妹妹，以後都罩著你！”
    木蘭噗嗤一笑：“蕭姑娘，你可別這樣，我家姑娘一般不惹事的。”
    蕭雁道：“你不惹事，事不尋來嗎？你以為寧遠侯府的婚事這麼容易作罷呀？即便作罷了，他們要是在貴人麵前說點不是，吃虧的還是你們姑娘。”
    木蘭給她說得一愣一愣的，奇怪道：““蕭姑娘還替我們姑娘想到這些？”
    蕭雁撇嘴，身子後仰靠著牆道：“我才沒想到這些，都是我二哥分析的。我說你在花廳撂了狠話，我二哥就說了這些。”
    木蘭看著池馨蘭：“這蕭將軍心思還比女兒家細膩。”
    蕭雁擺了擺手：“哎，他才不是細膩，他不過是見識多了點。不過我二哥很少去管別人家的閑事，也許……”
    池馨蘭眉心一跳：“也許什麼？”
    蕭雁撫著下巴想了想：“也許是看在我的份上吧。”
    好，是她想多了，大咧咧的蕭雁怎麼會突然這麼細察入微，但這也提醒了她蕭逸說的話。
    如今襄王府與她隔山隔水，雲泥之別，要想去看一眼比登天還難。蕭逸雖是四品將軍，卻與大皇子和五皇子交好，在京中也有些門路，反倒比她容易接觸。
    她想了想，便吩咐木蘭把金氏給她的半臂紅色披風襖取來穿上。她讓木蓮拿了些點心給蕭雁，說道：“蕭姐姐，我要先去找外祖母請安。要不，你先吃點點心，喝杯茶暖一暖肚子？”
    蕭雁笑眯眯地拿了塊軟糕送入口中，“你還怕我跑了不成？你這裏吃的總是不缺，你最好早些回來，要不然被我吃完了，可別怪我。”
    蕭雁吃著，真沒管池馨蘭了。她盯上食盒裏的果子，伸手便是一口一個。
    木蓮在旁看著，心說別說等一會兒了，怕是他們家姑娘沒到東門太夫人的屋裏，這些點心就沒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