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馨蘭回以一笑：“大哥放心，一會兒指不定要給大哥添麻煩的。”
    池言旭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最終點頭：“去吧。”大不了算他頭上。
    園林前有片寬敞的草地，因剛到春節，草坪有些發黃。下人聽了貴女們的吩咐，便去西院花廳拿了兩尊高壺和箭矢來。
    池夏兒早在先前宴會上玩過，或者說她為了接近世家貴女，特意學了許多貴人家裏的玩意兒討她們開心。
    孟芸娘看池夏兒躍躍欲試，便問：“池……姑娘會玩？”都是一個姓，倒是叫得有點尷尬。
    池夏兒臉上露出明豔的笑意：“小時候便會了。我姐姐不愛出門，甚少玩樂，所以不會也不意外。”先前在暖閣便埋了火種，又提及池馨蘭氣走老師的事，眾人隻覺得池夏兒更有大家風範了。
    投壺一局罷了，聚來觀看的人也越來越多。池夏兒眼角瞥見顧雲熙也來了，不由得羞赧低頭。
    顧燕婉瞥見二哥過來，倚老賣老地解說起來：“這投壺嘛，顧名思義，便是將箭矢的端首擲入壺內才算投中。要依次投矢，搶先連投者投入了也不計分。我這樣說，池大姑娘可明白？”
    池馨蘭談笑著點頭，有些疲於搭理。
    顧燕婉看在眼裏，覺得她是驕矜過甚，回頭便與孟芸娘說：“你和夏兒妹妹給池三姑娘示範一下，也好讓她看看。”
    此時，蕭逸已從左石徑過來，見這頭熱鬧，又聽見有人在解說，逮住自家妹妹問：“怎麼回事？”
    蕭雁靠近大哥，低聲說道：“那位妹妹倒大黴了，得罪誰不好，偏得罪這祖宗。”
    蕭逸長得高大，適才靠近這首便看見了池馨蘭。一般女子見她不是躲避，便是垂著頭，少有像池馨蘭這般記住他名字的，以致稍微留意了些。他問蕭雁：“怎麼得罪的？”
    蕭雁附耳與大哥大致說了花廳裏的事，末了又說：“其實我倒喜歡她這脾氣，打直球的人都不差，比如我！”說罷，還用洋洋自得地指著自己。
    蕭逸低笑：“長臉了。”
    蕭雁拿胳膊杵他腰眼：“什麼長臉，是我膽肥！”
    此時，池夏兒與孟芸娘已經過了一局。四周看客叫好的，拍手的都有。
    孟芸娘不愛攀比，與顧燕婉相交多年也練就了一點眼力見，知道什麼時候該示弱，比如這一局，便隻與池夏兒打了平手，給足了麵子，也不貶低了自己。“夏兒妹妹真厲害。”
    顧燕婉笑了一聲，“池三姑娘可看清了？不若你與我玩一局？”
    池馨蘭知道這局婉拒不來，懶得與她周旋，便應下陪她投了三支箭矢，可她這副身子的腕力不好，連投三支都沒進去，顧燕婉倒是投進了一支。
    隻聽見顧燕婉的笑語飄蕩在耳邊：“沒事的，妹妹，我不笑話你，是人總有第一次。”
    池馨蘭眼中帶著一絲寒意：“顧三姑娘說的是——是人總有第一次。”雙指夾著箭矢，將其拋至空中，在一個較高的弧度中漂亮地落進了壺裏。
    兩人又投擲幾支，可顧燕婉再沒了先前的淡定，反倒有些急躁了。池馨蘭在第四支開始，都是連中，一個都沒落入壺外。反觀顧燕婉，七支矢投進四支，方才還教人怎麼玩的，這下打成了平手，最後一支也不知能不能投中。
    池馨蘭瞥了顧燕婉一眼：“顧三姑娘是個好老師。”言罷，像是隨手一擲，第八支箭矢一樣漂亮地投進了壺裏。顧燕婉的卻是跳箭，投進去之後又自己跳出來了，臉上一陣滾燙，眼裏便要燒出火來。
    四周有看客拍手叫好的聲音，但大多是男子居多，畢竟西院那一出之後，大多貴女小姐都不太願意與池馨蘭接近。
    蕭逸在人群後方，盯著池馨蘭投的，半晌沒回過神來——池馨蘭拋箭用的手法，是他當年臨時教雲蘿郡主用來勝了五皇子的小伎倆。
    顧雲熙見妹妹吃了虧，站到了妹妹和池夏兒中間，側首看向不遠的池馨蘭。他眼中一亮，眼前麵容明豔，玉骨冰肌的姑娘，哪像他們口中一無是處的池家大姑娘？轉念一想，家中姨娘不也長得明豔動人，卻最是手段毒辣。
    轉瞬間，顧雲熙眼中便隻有惡心。他對池馨蘭道：“池三姑娘是執意要看我妹妹難堪嗎？如此心機，難怪……”目光落在池夏兒臉上，不由得心疼。
    池馨蘭挑眉看著他，不想今日來趟春宴，連本尊都見到了。人有偏見，雷打不動，多說也是無益。她就這麼看著這三人，嘴角噙著笑意，猶如在看別人的笑話。
    這會兒，東門太夫人已經在世家夫人們的陪伴下過來了。池夏兒過去委屈地喊了聲“姨婆”，可東門太夫人卻沒搭理她。
    二房李氏看女兒委屈，趕緊問道：“怎麼了？不過一會兒功夫的。”
    池夏兒低著頭，沒有說話。
    東門太夫人掃了庭園裏的兩個雙耳壺，猜想是孩子家鬧的矛盾，但見外孫女一身青綠的身影站在中間，像是被一群殷紅花簇孤立的綠葉，顯得如此單薄。她朝池馨蘭招了招手：“嬌嬌，來外祖母這裏。”
    池馨蘭湊過去扶著外祖母的手，溫和地說：“外祖母的園林很是漂亮，方才走了石徑方知坡上別有洞天，回到庭園裏又看見幾棵芭蕉，又有幾分鄉趣。不知是誰的構思，如此精致巧妙？”
    顧燕婉哼了一聲，嘟囔道：“溜須拍馬，一個園林還要什麼巧妙？”
    東門太夫人身後的兩個媳婦對看一眼，不敢作聲。這園林是東門老爺子親自構思規劃，監工建造，費了一番心血的。不取軒轅的嘩眾取寵，隻融合了歸海山水的靈秀和北部山野的硬朗。如果說這園林是為了討好東門太夫人而建的也不為過。
    太夫人是習武之人，這點距離自然聽進去了，卻似沒事人一樣，拍了拍池馨蘭的手：“嬌嬌要是喜歡，外祖母過些時候再接你過來，那時花都開了，滿園春色，那才叫一個好看！”
    東門世家畢竟是江湖大家，這骨子裏便是灑脫的。除卻今日春宴來客，無根山莊確實處處透著愜意，讓池馨蘭心馳向往。“好呀，那時外祖母別忘了我。”池馨蘭挽著東門太夫人的手，無視方才挑起的火，隨著其他夫人們一起走過曲橋複廊，去了那主亭裏。
    有東門太夫人在，誰也不敢多問庭園裏的事。顧燕婉看著大人們簇擁著的東門太夫人，目光落在池馨蘭身上，眼中恨得快要滴血。她很快忍下怒意，扯出一抹笑來，便徑直走了。

    作者閑話：

    十章熬出蕭將軍，不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