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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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後悔麼?岐洛,你後悔麼?
我不知道是在多少個夜晚聽到了這樣的聲音。它無比蒼老而悠遠,像從那上古的祈禱石旁,正對著的天際傳來的一般,它帶著一絲循循,還有微不可查的悲憫。
我有些惱怒,厲聲喝道:你是誰?我身為大祈女,擁有無上的榮耀與使命,我又怎麼會後悔?
那聲音哈哈大笑,漸漸遠去,餘音飄蕩在漆黑的夜色中,它說,我親愛的大祈女,你會後悔的,因為你不可能沒有希翼。
明明是平淡無奇的話語,我卻被它震得渾身冷汗,猛地睜眼醒來。
聖母,我聖潔無上的母,我背叛了你,我竟分心,沒有時刻為你祈禱。
我們祈女是沒有夢的。因為白日裏全心祈禱,根本不會有任何時間來分心想其他。特別是我,我若分神,那麼聖母就會動怒,國家就會動蕩不安,族人就會得不到安寧和幸福,生靈塗炭。
多麼可怕。
當我剛剛做祈女的時候,那時正是大祈女的嬤嬤便一次又一次地教導我說,岐洛,你可千萬不能背叛聖母啊,我們祈女,隻能守護別人,不可以渴望別人的守護。
我定是在白日裏想到了其他,所以夢裏才會出現這樣奇異的聲音。
聖母,原諒我,我之罪。
我套上白袍,跪在圍成一圈的祈禱石中間,合攏雙手放在胸前,無聲禱告。寒冬的星空格外高遠清晰,閃爍的星辰中,我看到了我們精靈一族死去的亡靈的眼睛,那些星辰是聖母懷中的最珍貴的靈魂,他們將入永恒的寧靜之地,不必管塵世的喧囂。
我緩緩地坐在自己的腿上,闔上眼。在我的眼中,天空不會有黑夜,因為每當我祈禱時,天際就會因為祈女們的守護變成金黃色,而當我停止時,我閉上眼時,天空就會染成漆黑,族人就會知道,大祈女已經入眠,此刻是天地安寧之時。
所以聖母的陽光就會無時不刻地照在我身上,洗去我心中的汙垢。
讓我在夜裏禱告,我們的母會聽到。
聖母啊!你是聖潔的,每當我讚美你,心裏就覺得甘甜和溫暖。
感謝你,讓我自由地讚美你。
我以喜樂的心讚美你,因你本為善,因你的慈愛永遠長存,永遠不改變。
天空隨著我的睜眼漸亮,我的瞳是純正的黑色,傳說中,是因為聖母把永恒的黑暗分為兩半,把其中的一半注入大祈女的眼眸,所以,當我在的時候,所有的晦澀不堪都會溶於我的瞳,世間將不會再有黑暗。
我是光明之使,我是聖潔之魂,我是精靈一族的守護者。
身後十六個祈女隨著我的動作合掌跪下,神色肅穆地合到:布裏岐洛,布裏岐洛。讓我們讚美聖母,讓我們讚美她無上的光輝,與我們同在。
轉瞬間,天空初放光芒,朝陽的芒彩照射在我白色的衣袍上,風吹起我的鬥篷,銀白色曳地的長發隨風飄蕩,瀲灩了眾生的眼眸。
我出生的時候,竟就打破了精靈一族的祖製,擁有了一頭超越當時大祈女的瑩白色長發,身上伴有扶桑花的清香。我是微笑著降生的,所以當時幾乎所有人都認為我是當之無愧的大祈女人選。
但母親沒有答應,她選了我的撫養我的嬤嬤來做大祈女。當我一百五十歲時,即將繼任大祈女一職,而嬤嬤在羽化之前,把一朵千年才開出的雪扶桑插在我與那花瓣一色的鬢上,微笑著對我說,岐洛,你長大了。
隨後她就變成那花尖的露水,被我張開眼睛後的明媚陽光照射成霧氣。
扶桑花是我們精靈信奉的聖花,族人說,聖母用扶桑葉創造了精靈城,用扶桑花瓣創造出精靈一族,用那花蕊上的露水創造了十七個祈女,而用露水上閃爍的光芒,創造出母親。
聖女不老,而大祈女不死。
生命是永遠無盡的,而我的生命,便是在寢宮與聖殿之間,不停祈禱。這樣我們的世界便沒有殺戮和戰爭。我也曾想過的,這樣的一生實在是沒有意思,可我肩負的是族人的期待和安寧,我必須去做。
隻要能讓這麼美麗的萬物和平幸福,哪怕是向聖母獻出生命,我亦在所不惜。所以母親,你盡可放心,我不會後悔的。
永遠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