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Chapter4 Temperance,X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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蒂娜抱著浴巾,拘謹的坐在浴室外麵的椅子上,而喪葬人正忙著給她倒熱水和調水溫。
水汽下的燭台,奄奄一息的燃燒著,在那種氣氛裏,蒂娜都覺得自己快要窒息了。
“恩,水倒好了,可以過來了哦。”喪葬人用她濕漉漉的手招呼著。
“那個……我自己來就可以了。”蒂娜將長襪卷下,扔在裝換洗衣物的竹筐中。無意識中瞥到了一小塊黑色的碎布濡濕了粘在角落裏。
喪葬人縮回了手,兀自開始解自己襯衫的扣子。
真的要洗鴛鴦浴麼?蒂娜隻覺得自己思緒混亂。
“我已經好幾天沒有洗澡了,又髒又臭,我還是自己來吧!”蒂娜費力的將自己一頭蓬亂的長發解開,將束發的發帶掛在一旁的架子上,“你去忙你的,我洗完就去喊你。”
喪葬人站在那裏一動不動,她的領口解了兩個扣子,剛好露出鎖骨,蒂娜的衣服還扣的嚴嚴實實的。
“我和你一起洗?”喪葬人用的是征詢的腔調,還好,事情有的商量。
“真的不用了,”蒂娜做了一個鬼臉,“我從棺材裏出來,身上很髒的,有細菌。”
不再多說,喪葬人理解的點了點頭,就退了出去。
門關上的一瞬間,蒂娜鬆了一口氣。
她快步走到角落裏,撿起那塊黑布。是之前她穿的壽衣。布料的缺口是被剪刀剪開的,真是不知道喪葬人對她的衣服幹了些什麼。
心裏頓時緊張起來,自己現在是亡命之徒,無法不對任何事保持警惕。喪葬人對她是好的,但是她還是怕。
好在剛才自己一番周旋,她就輕鬆的同意離開了,並沒有做出撕開自己的衣服檢查有沒有異常之類的傻事。並且,雖說在浴室裏發現了自己衣服的碎片,但是,死人穿的衣服,不幹不淨的,剪碎燒掉也是很尋常的吧?
蒂娜對著鏡子解開自己的衣服,深呼吸一口氣,就悶進了暖和的浴缸中。
在這個世界上生活,對於蒂娜來說,最可怕的東西是人們單純的善意。從小就被放在一個紙醉金迷皮裏陽秋的社會環境中,她甚至難以理解自己心中最單純的善良是什麼東西。都說醫生善良,但是自己努力救人隻是為了謀生,也許還有一些更高層次的東西,但是那是依附,她可以救人一命,但那些功德隻是足夠的金錢酬勞的附屬產品。身邊不乏這樣的消息,善良的貴族在世家鬥爭中被挑下馬來,素行不良的人卻機靈上位。善有惡報,惡有善報儼然變成了人們最基本的生存之道。生活在這樣的世界中,自私惡毒順理成章,如果忽然出現一個真誠善良不求回報的人,那反倒是要讓人提高警惕了。
喪葬人可以不在這裏,不用那麼刻意的偵查自己,但是難保她不在外麵監視。更難保,在更外麵,有一大群人在監視著自己。
“篤,篤,篤。”有人在敲門。
“什麼事?”蒂娜猛的伸手去拿浴巾,將自己裹的嚴嚴實實,貼著牆問。
“下午我給你買的衣服,回家就洗了,現在已經差不多幹了,所以給你拿了過來。”門打開了一條縫,蒂娜從縫隙裏接過毛巾包裹著的衣物,外麵的冷風也跟著竄進來,“你慢慢洗,水涼了就加點熱的——我在外麵。”
“恩?”蒂娜接過衣物,小心翼翼的放在台子上,被她這麼一說,就仿佛真的感覺到一個影子默默的守衛在門口一樣。
“有什麼事情就吩咐我吧,我就在外麵。”
就這麼直白的說出來了嗎?蒂娜扶額,我該怎麼回答?在外麵幹什麼,快進來坐坐?
哭笑不得的繼續泡進浴缸,梳理起自己濕噠噠的一大坨頭發。等到頭發清洗幹淨了,軟軟的搭在浴缸邊沿,蒂娜又試探性的喊了一聲:“你還在麼?”
“在啊,”門板後悶聲傳來,“有什麼事情嗎?”
“沒……”蒂娜撈起毛巾擦洗身子,猶豫一陣,終於不好意思了,“你要不就先回房間休息一下吧,我才開始擦身體……”
“沒關係的,我就站在外麵。”
“為什麼要站在外麵呢?”因為浴室在閣樓,所以外麵是窄小的樓梯。她就一身黑衣的杵在那裏,讓蒂娜很不好意思。
“因為擔心你害怕嘛。”喪葬人倒是說了實話,“每個到我家的人都說我這裏鬼氣森森的,浴室裏沒事做放什麼骷髏啊,畫什麼符咒啊什麼的,又抱怨客房半夜窗戶總會莫名其妙的打開啊,棺材裏有敲門聲之類的,真的讓人很苦惱呢。”
蒂娜聞聲往鏡子那裏看去,真的在鏡子的角落裏發現了一個發灰黃的骷髏。
當即驚悚。
蒂娜強忍著心口撲通撲通的蹦躂,撈起毛巾擦身體。擦了一隻手臂,忽然感覺背後有涼意……
“喪葬人,你還在嗎?”終於還是忍不住叫了她的名字,而且,如果聽到她的回複的話就會覺得很安心。
那邊應了一聲。
果然還是快點回房間比好好吧?蒂娜用很快的速度擦幹淨了身子,踩著拖鞋穿睡衣。但是身子因為還沾著水汽,衣服貼在上半身很難扯下來。心裏越是急,衣服就越跟自己作對,骷髏就越是猙獰。
“沒關係麼……”喪葬人聽到裏麵混亂的聲音,忍住好奇問。
“恩噠,沒關係,我們下去吧。”蒂娜披頭散發的出現在她跟前,擺出一個大大的笑容,睡衣纏繞在身上,胸口緊張的起伏著,是花容失色的後遺症。
喪葬人很鎮定的看著她。
頭發上殘留的水滴落在樓梯上,發出滴答滴答的聲響,身上還有大顆的水珠沒有擦洗幹淨。頭發濕漉漉的下去,怕是會生病吧?
喪葬人聳肩,複又將蒂娜推回浴室,拿了自己的幹毛巾給蒂娜擦頭發。
“我自己來。”蒂娜伸長手臂去夠毛巾,但是喪葬人的身高真的很可觀。
“對不起,嚇到你了,我不該說那些的。”但是那個表情,明明是很得意嘛……
“哦……其實我以前膽子挺大的。”蒂娜認命的盯著鏡子裏的骷髏,奇怪,現在看起來又不是那麼恐怖了。自己一個醫生,怎麼會突然怕骷髏,想想都好丟臉啊……
“也許是這幾天波折太多,神經衰弱了吧。”喪葬人撥弄著她的頭發,好容易擦了個幹淨,“衣服也沒有穿好。”說著,提著她的裙擺往下拉了拉,當鏡子裏的喪葬人抬起頭來的時候,她的目光落在了蒂娜的後背,“紋身……麼?”
“恩,和朋友一起紋的,鳳蝶。”其實是和布萊克一起紋的,布萊克紋在大腿上一個很誘惑的位置,自己本來想紋在後腰不太顯眼的地方,但是布萊克堅持要紋在那裏,說要讓蝴蝶代替自己守護她。
“……很好看。”
“謝謝。”
明明說了很好看,為什麼還要擺出那麼落寞的樣子?
“你怎麼了?不開心?”蒂娜問,世風保守,很多人都不喜歡紋紋身的女孩子,但是她看起來不是那種保守的人啊……
“哪裏不開心了,蝴蝶很漂亮啊。”喪葬人的手離開了她的背,又戀戀不舍的在那塊兒皮膚上摩挲一陣,“隻是,我以前喜歡過的女孩子,在背後同樣的地方也有一個印記罷了。”
“嚇?女孩子?”聽到喪葬人用那麼溫柔那麼懷念的聲音說“女孩子”,蒂娜立馬被電到了,眼神和喪葬人對視,一閃而過驚訝質疑理解和心疼。
最後一切又歸於沉寂,喪葬人和她一前一後的順著樓梯向下,回房間。
但是……
“你去了我的房間嗎?”蒂娜打開門,隻見明明門窗緊閉的房間的窗戶已然打開,窗簾還沒有來得及裝上去,隻有遺留的一層薄紗渲染夜色,鬼魅的嚇人的月亮,仿佛死神手裏尖利的鐮刀。
“喪葬人,你剛才有沒有去我的房間或者打開我的窗戶?”蒂娜倒退幾步,扯著嗓子問。
“沒有,”喪葬人搖頭,幽幽的站在蒂娜後麵,什麼啊,她走路怎麼忽然沒有了聲音?她還穿著一身黑色的鬥篷,黑鬥篷已經變成了她的工作服了,“我一直沒有去你的房間,有什麼事情嗎?”
“窗戶打開了……”蒂娜呢喃。
……每個到我家的人都說我這裏鬼氣森森的,浴室裏沒事做放什麼骷髏啊,畫什麼符咒啊什麼的,又抱怨客房半夜窗戶總會莫名其妙的打開啊,棺材裏有敲門聲之類的,真的讓人很苦惱呢……
似乎某人說的是真的。
“沒關係,把鎖給鎖牢就可以了,這裏很安全,蒂娜。”喪葬人微微摟了一下她的身子,還好是有溫度的,“我出去一下,天亮之前會回來。給你帶早點。”
“工作嗎?”蒂娜問。
“恩,我也很無奈。”喪葬人將蒂娜安撫到床上,“快點睡吧,我今晚再給你挖一個同伴回來……”
當她替自己壓好被角的瞬間,她真的很想跟她說:今晚別走了吧。
但是還是忍住了。
黑色鬥篷飄飄忽忽的出去了,然後是巷子外喪葬人的瘦馬駒羅羅的輕聲喘息。車軲轆聲慢慢遠去,蒂娜左思右想了一陣,又從床上爬起來。
她不相信宅子裏鬧鬼,絕對不。
她一遍又一遍的在房間裏兜圈子,小心翼翼的檢查著櫃子裏和床底下。沒有多一樣東西,但是,有東西少了。
她和喪葬人洗澡之前畫在羊皮紙上的,神秘人卡西歐先生信封上的圖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