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裏，嵇朔陪著賀清聲在長風城玩得盡興。
    黃昏時分，巷子裏人跡零落，兩個年齡相仿的青年迎著晚霞並肩而走，賀清聲不經意地掃了眼道邊的小店，猛地頓住腳步。
    他詭秘地衝嵇朔一笑，“老夫要去買幾本書。”說罷，直朝那書肆走去。
    總感覺這人的笑容隱含了幾分不懷好意，嵇朔卻隻點了點頭，他早就習慣了這人的古怪，也不作深思，便跟上了對方的步伐。
    這夜裏，兩人並躺在床-上，嵇朔與賀清聲囑咐幾句，打算翌日一早就要回文親王府去。
    賀清聲遂問道：“明天就要離開？”
    “嗯。”嵇朔應了聲，繼續道：“再五六日，我們就離開南翔吧。”若無意外，這兩三天內開明應該能夠到達長風城，自己剛好可以趁著這點時間再探一探皇宮和幾個王爺的府邸。
    賀清聲有些心不在焉地嗯了聲，沒再說話。
    懷裏的人動了動，嵇朔原本有些紛亂的思緒一下子平複，他微微側過頭，沉靜地盯著對方的散發，心中是淡淡的暖意。
    雖然賀清聲性情喜怒無常，有時很愛捉弄自己，但……這幾天裏，過得倒真是舒暢，這樣的感覺在過去的二十五年裏鮮少體味過。
    嵇朔漫無邊際地想著，忽覺一根不安分的手指在自己的胸前畫著圈，便是心頭一顫，莫名的渴望急遽從內心最深處噴湧而出——這樣的衝動，在過去的歲月裏很少有過，在這幾天裏卻不時來襲。遂猛地捉住了這人的手，緊緊地捏在手心，跟著他便聽到耳邊沉沉的低笑。
    幾分戲弄，幾許暢然。
    嵇朔另一隻手緩緩地撫過賀清聲的臉龐，遊走過眉眼鼻唇，遂勾起他的下巴。
    賀清聲側身壓在嵇朔的身上，順著對方手上的動作微微揚起頸子，與這人對視良久，隻見那雙向來淡漠空洞的眸眼，此時卻透著幾分迷茫，不經意地劃過種種情緒，染上點點光彩，少刻，終複歸沉寂。
    他無聲地勾了勾唇。
    鬆開賀清聲的抵在自己胸前的手，嵇朔抬起手臂將對方拉下來，兩人的唇再次密合地膠在了一起。
    原本隻是輕柔地含著吮著，可心底急躁的渴望讓他不由得加深了這個吻，雙臂更是用力地狠狠地將人困在自己懷裏。
    交疊錯亂的喘息彌漫在這小小的客房內。
    幾許沉迷……在第一次與賀清聲親吻前，嵇朔從未體驗過這樣激烈的感覺，如今卻是欲罷不能。親吻著，咬噬著，你來我往，糾纏嬉鬧，跟著身體漸漸發燙，心中激蕩萬分，嵇朔的雙手不再安分，隔著裏衣，大力地搓著對方的後背腰腹，漸漸往下。
    “傻子，”賀清聲忽地挪開身，掙開了些許，按住嵇朔的身體，低頭似笑非笑地凝瞅著對方情-欲盡顯的眼眸，嘴裏輕輕柔柔地吐著誘-惑的話語，“你會做嗎？”
    一向清朗的嗓音添了幾分柔媚，嵇朔眼神一沉，猛地收緊雙臂，將人再次困在身上，聲音低沉，“做……”
    頓了頓，他問：“做什麼？”
    一室旖旎的春意驟然冷卻，賀清聲神情一僵，笑意凝滯在嘴邊，直直盯著嵇朔茫然而無辜的麵容。
    “你……”他一時氣急，猛地掙紮了起來，片刻身體得了自由，便起身坐到一旁，憤憤地瞪著對方。
    雖然不知道賀清聲為何忽然生氣，嵇朔還是鬆開了手，免得傷著了這人，待對上對方忿然的眼，暗自不解，便也坐起身，沉默地看著他。
    一時相對無語。
    茫然地看賀清聲眼神凶狠地瞪著自己，嵇朔一邊努力地思索著剛才的事情……他，到底哪裏惹得這人不高興了？一邊琢磨著該如何開口打破這凝滯的氣氛。
    卻沒等他想到好主意，就聽那人忽然輕笑出來。嵇朔心裏鬆了口氣，又聞賀清聲低聲說道：“既如此，那就由老夫來教導你吧！”
    教導？
    賀清聲滿意地點了點頭，雙臂搭上了嵇朔的肩頭，身體更是湊得貼近，“你就好好享受吧……”
    說罷，嵇朔還雲裏霧裏的，他就猛地咬上了對方的喉結。
    ☆巫☆王☆嵇☆朔☆
    待彼此衣物褪得幹淨，嵇朔這才恍然大悟……原來賀清聲說的是這檔子事！並非一點也不知情事，但他向來清心寡欲，沒有這樣的經驗，適才才沒有反應過來對方的意思。
    賀清聲的動作越來越過火，嵇朔呆愣了下，便立馬反應過來，遂緊緊地捉住對方作亂的雙手。
    “清聲！”語氣有些冷然，又有些無奈。
    賀清聲微喘著氣，瞪向嵇朔，“怎麼？你不願？”
    燭火忽明忽暗，嵇朔凝視著這人有些泛紅的臉頰，沉默了下，隨即很淡地應了聲，“嗯。”
    “你……”雙眸大睜，賀清聲氣怒地瞪著身下之人，片刻，使力擺脫了對方的控製，背對著嵇朔躺在了床的裏側。
    嵇朔定定地看著對方光裸的後背，眉頭微微蹙了起來，便輕柔地拉過被子為這人蓋上……可惜對方並不領情，在他手掌不小心擦過肩頭時，冷冷地說了句：“別碰老夫！”
    縮回手，嵇朔看著對方的後腦勺，張了張嘴想要解釋，卻最終什麼也沒說……賀清聲應該懂得的，像他們修法之人，在初期時相當忌諱歡-愛之事。若是原本的自己，術法高強，倒也無所謂；但現今這個身體，根本比不得自己的本體，要是損及了修行，可能會影響自己回歸本體。
    這夜，有些漫長。
    嵇朔很晚才入睡，和賀清聲再沒有任何的交談，甚至連碰都不能碰對方。他隻好盡量挪到外側，睡得很淺。
    天蒙蒙亮，嵇朔便要回王府了，坐在床邊看著還是背對著自己的人，心下幾分歎息。這次賀清聲氣得不輕，一時也不知如何安撫，嵇朔隻好打算再等一會，便先收拾起了自己的包袱。
    啪地一聲，嵇朔看向從自己的包袱裏掉落的書，有些疑惑，隨即想起應是賀清聲昨天買的，撿起來隨手翻了翻。
    花花綠綠的景色裏，兩個赤-裸的男人身體緊密地交-纏在一起。嵇朔一怔，微微睜大眼，一頁頁地仔細翻看了起來。
    每頁的場景都不一樣，裏頭人物的姿勢也不盡相同。他沒有經曆過歡-愛之事，卻也知道書上麵畫的都是什麼。
    春-宮圖……嵇朔輕咳了聲，還沒看完，便被人一把搶奪了過去。
    “清聲，你醒了？”
    賀清聲沒有回話，臉色忿然，卻又矛盾地透著一絲緋色，他攥著書畫，也不看向嵇朔，語氣冷凝，不愉地低聲道：“誰準你亂翻老夫的書的！”說著把書塞進枕頭底下，又背對著嵇朔躺了下去，“不是今天要走嗎？還磨磨蹭蹭作何？”
    “……我過幾日再來找你。”過了老半天，嵇朔才輕聲說道：“你保重。”
    床-上之人紋絲不動，似乎睡著般，發出平穩而綿長的呼吸聲。
    走到門口，嵇朔提著包袱，在阿黃的頭上摸了幾下，再看了賀清聲幾眼，便走出了客房。
    不歡而散。
    小店因為便宜，擠了很多缺錢的旅客，還是清晨就吵吵鬧鬧的。賀清聲望著斑駁的牆壁，愣愣地出神，忽聽到走廊上傳來一陣腳步聲，微微提著心，遂又悵然地放了下來。
    ……他走了。
    慢吞吞地起床，穿戴洗漱，賀清聲遂坐到窗前的小桌子旁，看向底下破舊的小巷子。若在前幾日，這時候嵇朔定是出門買早點去了，一回來，便坐在桌旁幫自己吹涼熱粥。
    不自覺地勾起唇角，賀清聲靠著椅子，微微地眯起眼。
    豺狗來回地在房內走動，喉間發出嗚嗚地低鳴，似有幾分急躁，遂又在自家主人身邊轉悠了幾圈，得不到注意後，幹脆一口咬住垂落的衣擺。
    賀清聲冷眼掃過去，嚇得豺狗嘴巴一鬆，安分地坐在一旁。
    掌心在豺狗的大頭上輕輕地摩挲著，賀清聲低歎了聲，“阿黃……恐怕，得將你送走一些日子了……”
    阿黃當即抗-議地低吼出聲。
    賀清聲沒再理會它，懨懨地靠著椅子，神情幾許飄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