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日子裏，謝銘杭隻要有空便會和一群朋友去酒吧光顧，而通常都是小阿服務酒水。
    一回生二回熟，一群人便都和小阿熟了起來，偶爾還會趁人少不忙時，拉著小阿一起坐下來，喝幾杯。
    小阿不勝酒力，一般幾杯就會頭暈，可又不想掃了大家的興致，於是也就硬著頭皮喝下。
    可幾次之後，便被細心的謝銘杭發現了，於是便總是幫小阿攔酒，倒是惹起朋友們的故意起哄，說是這麼舍不得小阿被灌酒，這麼心疼，一定是有什麼貓膩兒。
    每到這時，小阿便會偷偷瞄謝銘杭一眼，然後又對大家搖頭，別扭地笑著。
    “唉，瞧你們這幫人，把人家小孩都弄不還意思了，你們可別欺負小孩啊。”謝銘杭也總是不否認也不承認，說完又舉杯和那群人拚酒。
    小阿這時總是會越發安靜起來。
    如同白天不懂夜的黑一樣，謝銘杭不懂小阿並不是不好意思，而是對心底卑微期望否定——那麼優秀的人，怎麼會對自己這個一無是處的毛頭小子有意思。
    人散去的時候，謝銘杭又放慢腳步對著小阿招手，“小阿，過來一下。”
    小阿立即小跑了過去，張著大大的眼睛仰頭看著謝銘杭。
    “哥告訴你，下次要是不想喝，就說出來，不要總是什麼都不說。”謝銘杭低頭，拍了拍小阿的肩，“不想就要說出來，說出來別人才知道你想要什麼不想要什麼，知道不？”
    小阿聞言先是一愣，眼睛眨了又眨——從來沒人這樣告訴過自己，對人對事自己向來都是逆來順受，根本就沒想過還要說出自己的想法……
    有什麼東西，在心底裏蔓延開來，從最底層開始擴散，如同泉眼，溫潤了幹澀的心靈。
    小阿點點頭，微笑應著：“恩，知道了。”
    按著謝銘航說的，不想就說出來，沒想到生活倒是一下子輕鬆了不少。想到說這話的人，小阿便總是會露出少有的笑。
    日子就這樣不痛不癢地過著，唯一讓小阿開心的，就是每次謝銘杭的到來。
    不用每天看到，偶爾間隔幾天，用來期盼，然後見麵，小阿竟然就會覺得幸福。
    一直幸福著，幸福著，工作不再枯燥無味，直到謝銘杭畢業那天。
    那天，可能是分別的傷感染了情緒，謝銘杭竟然在酒吧裏親自唱了一首歌。
    小阿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台上的人，紅紅綠綠的燈光打在他立體的臉上，格外迷人。聲音幹淨如天籟，眼神一直在一群朋友的一張張笑臉上飄來飄去，最後落在小阿身上。
    那一刻，小阿竟然有種見到天使的感覺——好想一直這樣被注視。
    眼睛最終還是離開了小阿，歌曲也結束了，謝銘杭優雅地走回人群中，準備繼續和朋友們瘋鬧，可卻見一個高大的男人朝著他走來。
    “我們老大看上你了，想要你今晚去陪陪。”男人一開口就是毫不掩飾，對著謝銘杭指了指口中“老大”的方向。
    一桌人都朝那邊望去，看清了心中都有些毛，那可是這一帶黑社會的頭頭，人稱“大黑哥”。
    那個男人一定也是被航哥天使般氣質，吸引住了，小阿心中想著，下意識地嘟了嘟嘴巴，如同孩子被搶了心愛的玩具。
    大黑哥對著望過來的眾人舉了舉手中的酒杯，又抬腳，也向那群人走了過去。
    “考慮的怎麼樣？”走到謝銘杭的麵前，語氣痞痞地問著。
    謝銘杭向後退了退，剛要開口，卻見對方伸手就要來摸自己的臉，探過來的腿還在自己右腿上磨蹭。
    又向後退了一步，謝銘杭吸了口氣，準備開口委婉拒絕。
    “不行。”一直安靜的小阿見狀，竟然忍不住先開了口。
    這回眾人都一齊向小阿看了過去，小阿回看了周圍的人一眼，也有些詫異自己居然會開口阻攔，可剛才看見的一幕，著實讓他很是難受。
    “你是什麼狗東西，敢對爺爺我說不行？”大黑哥狠狠瞪了小阿一眼，顯然被激怒了。
    “我……”小阿被對方的一聲大吼驚到，又偏頭看了謝銘杭一眼，不知哪來的勇氣，再次重複著，“總之……總之……不行。”
    “丫的，你小子活得不耐煩了吧？”大黑哥轉身對著四周一個高呼，“把這個狗東西給我往死裏打。”
    說罷一群人就衝了過來，各個身健體壯。
    “啪——”的一聲，一個甩耳光的聲音響起，緊接著就是小阿滾倒在地。
    撞翻了一排桌椅，還伴著玻璃破碎的特有聲音。
    一旁坐著的人也看不過去了，都站起身來，也捏起拳頭。
    雙方正要大打出手，卻聽謝銘杭的聲音響起：“別打，我同意，你們都回去，不就是睡一覺嗎，有什麼大不了的，都給我散了。”
    剛想從地上爬起來的小阿聽見這一句，當下便又癱軟在一旁——原來，在你心中，這都不算什麼。
    大黑哥一個眼神，示意兄弟們先退下，小阿還想爬起來再說什麼，可卻被謝銘杭的一群朋友拉起來，帶出了酒吧，丟到了車上。
    “你小子還真有膽，被打的疼吧，沒什麼事吧？”一關車門，爆炸頭便開了口。
    “沒事，我沒事。”小阿無意識地應著，這臉上的傷，和心中的相比起來，又算什麼。
    車子啟動起來，車上的人又說開了。
    “杭子太他媽血性了，為了我們不受牽連，居然答應陪那個狗日的東西睡覺。”
    “我們就這麼走了是不是太不義氣了？”
    “不走才是給杭子添麻煩呢，大黑勢力多大你也不是不知道，若是真的鬧開了，那以後可就不是睡一覺那麼簡單了……指不定又找杭子什麼麻煩。”
    …………
    “為了我們不受牽連，居然答應陪那個狗日的東西睡覺。”
    …………
    小阿跟著在嘴裏重複著，眼睛裏又是一陣閃爍。
    “我要下車，讓我下車！”一群人又說了什麼，可能是勸阻的話吧，但小阿卻是什麼也沒聽進去，隻是一個勁兒的喊著要下車。
    見沒人聽自己的，便要伸手去開車門，車還在行駛，大家都怕傷到小阿，於是才停了車。
    車一停，小阿便想風一樣，衝了出去，又朝酒吧跑去。
    “放我進去，我要進去，謝銘杭，謝銘杭，我要找謝銘杭！”用盡全身的力氣，衝破高大男人的阻攔，又上了二樓的包間。
    隻是房間太多，不知道謝銘杭他們在哪一間，又看見剛剛匍匐在樓下的一群打手追了上來，小阿隻能扯著嗓子喊：“杭哥，你出來，哥杭，你在哪，你出來，不要和那個人睡覺。”
    “cao，你小子真是活膩了，兄弟們，上，打死她，免得懷了咱老大的好事。”
    話落，剛追上來的人便揪起小阿的衣領，打了起來。
    “杭哥……杭哥……謝銘杭……”忍著身體的劇痛，小阿依舊不放棄的喊著。
    “還敢叫！”說完又是對著嘴巴一拳，“我讓你叫，讓你叫。”
    “出來啊，謝銘杭，你不想的對不對……”小阿的嘴巴已經被打腫了，紅色的血從嘴角溢出，滴在地板上，可依舊忍痛喊著，“你說過，不想就要說出來，就要說出來……你怎麼說話不算話……”
    聲音雖然斷斷續續，卻也都傳進了謝銘杭的耳朵裏。
    本想一咬牙，從了這個惹人厭的男人，日後也少了些麻煩。可聽見小阿這句話時，卻顫了身子。
    推開已經脫了衣服，要朝自己壓來的男人，謝銘杭開始掙紮，撕扯了一陣才好不容易跑出了房間。
    再看小阿時，他已經倒在地上，血肉模糊了。
    一群人還在對他揮著拳頭，可小阿還是不停地呢喃著：杭哥杭哥，出來啊，出來啊……
    謝銘杭眼睛一熱，當下便朝人群衝去，覆上小阿的身子，用自己的背部承受著一下又一下的重擊。
    “哥，你出來了……”小阿眼神有些呆滯，看見衝過來護著自己的謝銘杭，竟然忘了疼，笑了淚來。
    “小阿……”謝銘杭叫著，身下的人兒簡直滿身都是傷，都是滲著血的傷！
    “小子，敢耍老子！”大黑從房間裏穿好了衣服，走了出來，有對著一群兄弟們吼著，“連他也一塊收拾了，媽的，都他媽找死！”
    不知被揮了都少拳，不知被踢了多少腳。
    隻知道兩人的身下，血流成一片，圍成一個紅色的圓圈，可就是誰都不願拋下誰，一個人逃。
    ……
    直至警車聲的響起，才算沒了動作。
    報警的朋友們也跟著警察上了樓，看著倒在血泊中的兩個人，就那麼抱著，像是兩個睡著的孩子——
    突然就都紅了眼眶。
    急急忙忙地送去了醫院，雖然都保住了性命，可結果卻是一個脊椎骨折，一個腦震蕩。
    “醫生，我兄弟還能好嗎？”爆炸頭抓住醫生的胳膊就不放，一個勁兒的問著。
    “這個骨折的等養養氣血後，做個手術就行。”醫生頓了頓，又扭頭指了指相鄰的床位，“這個就要好好養著了，腦震蕩可不是說好就好的，以後可不能再磕著碰著，不然就有生命危險。”
    “謝謝醫生！謝謝醫生！”爆炸頭聽著醫生的話，知道二人暫時都還算平安，馬上行著大禮道謝。
    “你別吵到病人了……”醫生被爆炸頭的大嗓門兒震得耳朵痛，可還是先為病人著想，輕聲道，“出去，還有什麼問題出去說，病人需要休息。”
    爆炸頭被帶離了病房，留下了兩個好像依然還在沉睡的病人。